褚良那条几乎被判了“死刑”的右腿。


    严重的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合并多重耐药菌感染(如绿脓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创面深可见骨,脓液横流,坏死组织散发着不祥的气味。


    常规的换药和普通抗生素如同杯水车薪。


    截肢的阴影依旧笼罩。


    楚亭晚早就给他用上了冉然给的“神药”——那几盒珍贵的进口强效广谱抗生素。


    但她没有盲目使用。


    她先是进行了更精确的细菌培养和药敏试验,锁定了最顽固的致病菌。


    然后,她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精确计算着褚良的体重、肝肾功能、感染程度,制定了个体化的、高强度的联合用药方案。


    剂量、给药间隔、静脉滴注速度……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


    药效是惊人的。


    几天后,褚良持续不退的高热如同被利剑斩断,体温曲线第一次平稳地回落到了正常线以下。


    创面那刺目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脓液变得稀薄、减少,新鲜的肉芽组织如同沙漠中顽强冒出的绿芽,开始在坏死的边缘悄然生长,坏疽的威胁被彻底遏制。


    然而,保住腿只是基础。


    神经和血管的损伤带来的麻木、剧痛和循环障碍,依旧折磨着褚良。


    这次手术也要对他的腿,进行神经修复,两处伤痛一起进行修复,考验着楚亭晚的医术。


    等缝合手术接近尾声,楚亭晚这才抬起头,眼神锃亮的看着在场的所有医生。


    “手术成功!”


    赵医生首先肯定的点头:“小楚,这次手术一定会成为里程碑的,你也会成为最优秀的医生。”


    楚亭晚挺起腰杆的时候,眼前有些恍惚,旁边的助手赶紧扶住了她。


    赵医生赶紧吩咐在场护士:“扶她去一旁休息,剩下的让我来就行。”


    缝合完,上消炎的药,包扎,再推到重症监护室里观察。


    这些小事就不用楚亭晚亲自做了。


    等他们收拾完,楚亭晚才脱了手术服。


    只听赵医生叮嘱她:“现在手术成功了,也只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还要身体恢复,你也要注意了。”


    楚亭晚点点头:“我心里有数,老师放心,我一定会一直等到他好了为止。”


    身体里的异物取出来了,虽然没有扯断神经,但是却还是带来了损伤。


    要想彻底恢复,术后适当科学的锻炼,是必须要做,而且要做的很好的。


    冉然传给她其中一个关于神经修复和促进微循环的理论文献,给了她灵感。


    她结合传统中医推拿活血的理论,大胆创新了一套独特的康复方案。


    每天,在完成例行的清创换药后(她的清创手法堪称艺术——快速、精准、彻底,最大限度地保护了有生机的组织),楚亭晚会洗净双手,温热掌心,然后极其专注地开始她的“治疗”。


    她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稳定力量的手指,沿着褚良麻木冰冷的腿部神经走行,用特定的指法和力道,由远及近,一遍遍地进行着深层的点按、揉捏和经络梳理。


    “有感觉了吗?比方说疼,麻……”


    她的动作时而轻柔如羽毛拂过,时而沉稳如磐石按压,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刺激着穴位和潜在的神经反射区。


    同时,她指导褚良进行极其细微的、主动的肌肉收缩和足趾活动,哪怕只是微微颤动一下脚趾,都给予最大的鼓励。


    刚开始,褚良只是摇头,他感觉不到她的触碰。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楚亭晚再次精准的摁在他的穴位上,他疼的吸了口冷气。


    “疼……”


    当她的指尖再次按压在足踝内侧的一个点时,褚良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失声叫道:“…麻!有感觉了!像…像针轻轻扎了一下!”


    闻言,楚亭晚开心的红了眼,眼中瞬间迸发出的光芒,比无影灯更亮


    “很好,已经开始有感觉了,有希望恢复了。”


    褚良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晚晚,我真的能站起来了吗?”


    楚亭晚坚定的点点头:“手术很成功,你又一直用着修复神经元的药,只要坚持治疗和锻炼,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站起来,褚良,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冯妈在一旁也流出了幸福的泪水:“信,信,他不信你,冯妈信你,我们的晚晚一直都是最优秀的。”


    褚良的伤情峰回路转,生机如同初春的嫩芽,在楚亭晚呕心沥血的浇灌下顽强萌发。


    然而,这份奇迹的背后,是楚亭晚以透支自己为代价换来的。


    连续数周,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白天,她是军区医院里最专注的实习医生:查房、换药、调整治疗方案、记录每一个病人,每一项生命体征的细微变化……


    晚上,她的身影永远在褚良的病房里忙碌,脚步轻快却掩不住眼底日益深重的青影。


    深夜,她蜷缩在值班室那张窄小的行军床上,在昏暗的灯下不是休息,而是继续研读那些艰涩的英文文献,分析褚良最新的检查数据,反复推敲第二天的康复计划,常常伏案到深夜,直至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超负荷的运转、紧绷的神经、以及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悬在爱人生命线上那根弦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终于将她彻底压垮。


    这天傍晚,楚亭晚刚为褚良做完一套复杂的腿部神经刺激按摩,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她直起身,想喝口水,眼前却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她下意识地扶住床沿,才勉强没有摔倒,但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伴随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晚晚。”褚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惊的就要坐起来。


    “别动……”楚亭晚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执意的坚定,“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还没有恢复,不要勉强起身,神经要是再受损,就再也不好恢复了。”


    褚良的心猛地揪紧了:“你病了,晚晚,你太累了……”


    “我没事……”楚亭晚嘴硬的说道。


    她扶着床沿,慢慢的坐在褚良的病床边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褚良伸手一抹楚亭晚的额头,赶紧焦急的大喊:“护士,护士,快来人,晚晚她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