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尽秋收,转眼间到了丰收的时刻。


    冉家庄大家一起种的庄稼,到了丰收的时刻。


    这个地区尽管不像是大平原那种一望无际的麦浪,可一大片一片金黄还是让人很振奋。


    一大早,村里的广播就开始发动号召。


    “同志们,这两天趁着天晴我们要抢收,早点把粮食收完,我们今年的任务便圆满完成了。”


    接着便是振奋人心的音乐,随着音乐的节奏大家纷纷赶到生产队,听队长的号令。


    “双抢”的号角一旦吹响,整个生产队如同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庞大机器,轰然运转。


    田埂上,插满了褪色却依旧鲜红的标语棋:“农业学大寨”“战天斗地夺丰收”。


    高音喇叭架在谷场旁的木杆上,反复播放着讲的革命歌曲,还有鼓舞士气的广播稿,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有些失真,却无孔不入的钻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晚晚,你没干过重活,跟着我就行。”苏梦叮嘱楚亭晚。


    楚亭晚把药箱放在田边的树荫下,在没有病人的时候,随时上场帮忙。


    男人们赤着古铜色的上身,肌肉结实的挥动着镰刀,‘嚓嚓’声连绵不绝,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们额头,脖颈,脊背躺下,砸在脚下的泥土里,洇开深色的斑点。


    女人们和半大的孩子跟在他们后面,负责把割倒的稻子捆扎成束。她们弯着腰,动作麻利,手指被粗糙的麦叶边缘划出一道道细小的血痕,也浑然不觉。


    打谷场是另外一个沸腾的中心。


    巨大的,木制的脱粒机,被几个壮劳力奋力的踩踏着,发出“哐当!哐当!”震耳欲聋的轰鸣。谷粒如同金色暴雨,从旋转的滚筒里,倾泻而下。


    还有杨场的老把式戴着草帽,逆着风,奋力扬起木锨,谷粒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秕谷和碎草屑被风卷走,留下的是沉甸甸、黄澄澄的精华。


    到了傍晚,这些被弄得很干净的麦粒被人用袋子装起来,拉到谷仓里,就着三四天的功夫,家家户户,每个人几乎忙到晚上一两点,天不亮又开始新一轮的收割。


    直到把田里的麦子全部割完,胜利的喜悦才展现在众人的脸上。


    “收完了,听说今晚有雨,咱们收的真及时。”


    “大家休息一下,三天后,去乡里交公粮,咱们村的任务是人均35斤,大家回去算一下,队长按照名单来交。”


    交公粮是大家最兴奋的时候,每个生产队交的多少,直接关乎村里的集体荣誉,这个时候大家都以交的多为荣,乡里还会发奖状表彰。


    这就不是楚亭晚和苏梦这些人关心的事情了。


    苏梦抢收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楚亭晚也累,平日里她除了给病人看诊,并没有干很重的活,这几天虽然也有人有伤,但她一边看诊,也没耽误干活。


    也累的就想倒头就睡。


    俩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学校,懂事的苏盼早就把饭做好了。


    “姐,吃饭吧,对了,褚良哥哥来了,给咱们带了包子。”


    小悦悦看到俩姐姐这么累,乖巧的把包子递给她们。


    苏梦又累又饿,抓住就开始吃。楚亭晚还是有点洁癖,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坚持道:“我先洗洗手,再说吧。”


    屋子里,褚良早就出来了。


    “知道你肯定要洗,我已经给你弄好了洗澡水,趁着这会儿有劲儿,赶紧洗洗吃饭吧。”


    等这口劲儿过去,只怕楚亭晚吃饭都能睡着了。


    “今年我们生产队大丰收,他们要交的粮食肯定不少,不知道分到我们手里的能有多少?”


    苏梦没有了父亲给的钱,就靠这些粮食养活几个妹妹。


    苏盼心大的很,今年她凭借自己的学习成绩,已经考上了乡里的初中,初中学习比较难,学费也高,她学习更努力了。


    只有楚亭晚不靠生产队的粮食过活,她劝慰道:“现在已经比从前好多了,至少昭昭每个月都拿回来十五块钱的工资。”


    苏昭在纺织厂工作,每个月工资是二十三块,她拿回家十五块,剩下的八块省吃俭用也够了。


    只是还有苏盼的学费,一学年五块钱,如今离家远了,中午不回来吃饭,她都带个馒头和咸菜。


    楚亭晚回屋里洗澡,褚良就把包子和米汤给她端里面,等她洗完澡,好出来吃。


    只是今天的褚良,显得格外的沉默。


    楚亭晚似乎看出了什么,迅速的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就看到褚良已经把衣服接过来,泡洗澡盘里,端出去洗了。


    桌子上,放着一张薄薄的纸,楚亭晚正在梳头,看到那张纸,便打开,心脏猛然跳了几下,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夹杂着一丝不舍。


    “褚良,你考上军校了?”


    楚亭晚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奋的跑了出来。


    褚良正在洗衣服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空气顿时凝滞,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喉结剧烈的上下滚动几下,终于挤出干涩的声音。


    “嗯,我考上了,后天的火车,我要走了。”


    苏梦也惊喜的看着他:“这是好事啊,等回头你从军校毕业,可就是妥妥的领导了。”


    只是,她又看了楚亭晚一眼,替她问出了心里想问的话。


    “你去几年,还会回来吗?”


    楚亭晚已经把通知书收好,重新放回兜里,来帮褚良一起把衣服给洗出来。


    “四年……”


    至于能不能回来?褚良看向楚亭晚。


    楚亭晚嫣然一笑:“我等你,四年而已,我等得起,到时候,我们在京都相聚。”


    苏梦挑挑眉,俩人是达成了她不知道的秘密吗?


    抿嘴一笑,招呼着妹妹们,迅速把东西收拾完,回房间,给俩人留说悄悄话的地方。


    “四年……”楚亭晚微微歪了歪头,目光跟褚良的眼眸对视,故作轻松的笑笑,“够我把初高中知识再复习一遍,也够我把那本赤脚医生守则给背一遍。”


    “说好的,恢复高考后,我也报考京都大学,你等我。”楚亭晚踮着脚凑到褚良耳边轻轻的说。


    “后天几天,我去送你。”楚亭晚清澈的眼神里,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后天下午三点的火车。”褚良说,“我爸也会去送我。”


    那这就简单了,部队里有车,他们不用太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