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说缘只说元
作品:《什么!你让我一个赝品去夺嫡?》 周珏笑道:“看来道长的执念是成仙啊,我以为九华山的弟子常年不出世求的是与世无争,原来求的是长生。”
济远赧然别过脸,喉间溢出一声低叹:"我九华山承地脉灵枢之道,虽不染红尘俗务,却终究困在''长生''二字的茧中......"
拂尘扫过罗盘上斑驳的咒印,岩粉簌簌落在他泛着老茧的手背上,"修道之人总道斩三尸、破心魔,可这具臭皮囊若成了冢中枯骨,又谈何勘破天道?"
济远道人眼中划过一抹惭愧:“我九华山弟子一心向道,虽极求无世间俗念,但修道之人本就是求的长生,即便未有人成。”
周珏笑道:"道长不必为此惭愧,无欲无求本就不符合人性,便是动物也有各种欲望念想呢,更何况是人?”
“长生大道,谁人不向往?便是那国寺中的和尚也贪念妄念一个不少。他们口诵金刚经,手捧功德箱,见了贵人便说''往生极乐'',遇着穷人却道''与佛无缘''。"
只见少年手中的青玉剑消失,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凉薄,"世人求长生,求功名,求菩萨保佑,不过是把贪念换了副皮囊罢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
山风掠过济远肩头,吹落他鬓角的枯叶。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半句将说的话,难怪星命会落在少年身上。
他俯首鞠躬:“殿下所言甚是。”
“走吧,那孩子和一百精锐都被这石佛吃了。”
周珏看向裴应雪:“回去之后,我们去那妇人的村落一趟,至于其他士兵,表哥便让徐副将带领他们先回吉州城吧。”
裴应雪对上周珏那双清澈的眸子,颔首:“好。”
吉州城灯火连宵,一临湖客栈的雕花木窗推开半扇,暖光漏向粼粼湖面。
少年身着月白竹纹锦袍,乌发松松绾了玉冠,眉如远岫含翠,眼尾微挑似浸着三分湖光,指节捏着青瓷茶盏时,腕间银铃轻响,倒比那茶汤更显清润。
他正望着湖面上揉碎的满湖星子,忽有青衫小厮垂首趋近,袖中掏出半幅染着水痕的信笺。 “公子,打探清楚了。”
小厮压低嗓音,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灯笼,“九殿下几日前在裴府消失,北境世子在城中暗寻无果后,后来便带着三千玄甲,往燕山去了。”
少年闻言指尖摩挲着茶盏冰裂纹路,忽然抬眸。
烛火映得他睫毛如蝶翼投下暗影,唇色艳艳:“燕山?”
青瓷盏搁在梨木小几上,茶烟袅袅漫过他微蹙的眉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小九必然是在燕山了,不然裴应雪往深山老林里钻做什么?”
烛影摇红,屏风上的墨竹在风里晃出细碎阴影。
话音未落,他垂手立在周翎身后,声音像浸了秋露般清冽:“主子,你让属下跟踪的那名少年也已经到了吉州城了。”
“哦?是么,倒是来得挺快,比周泓月那个废物利索多了。”
烛光照得他眼尾微翘的丹凤眼流转流光,唇角似笑非笑:“顾怜,你说父皇为何对个敢害小九的乡野小子另眼相看?”
“或许是忌惮昆仑?” 顾怜喉头微动,思考后下颌线绷得笔直:“宫中细作传回消息,大皇子将人押解回京那日,那少年在刑部诏狱时被大皇子的人鞭打十记。”
他顿了顿,继续道,“三日后不知为何皇上亲临慎刑司,竟亲自抽了大皇子三十鞭,鞭鞭见骨。”
“理由是,大皇子没有看护好九皇子。”
周翎闻言,面色平静,但眼中的兴味却不少:“若当真是因为小九,那么这三十鞭子在他回京时便落到了他背上了。”
周翎再次道:“啧,父皇为何会对一个伤害了他最宠的儿子之人这般在意呢?难不成其中有何秘密?”
顾怜摇摇头:“这……属下便不知晓了。”
周翎闻言挑眉:“有意思,只是不知父皇要他来这北境做什么?总不会和我们一样来看热闹的吧。”
夜色冷沉如墨,烛火将两张身影投在石墙上,少年卸了日间那身带血的旧衣裳,只着月白中衣,他刚刚就着村中大铁锅中烧来洗漱的水擦拭了一番。
在林中时倒是不觉得,出了那深山老林,便发觉自己这一身衣物实在是脏,也不知那扶微是如何忍得了自己的靠近?
仔细想来,扶微似乎挺嫌弃他的。
此刻少年乌发未束,几缕沾着水雾的碎发垂在额前,眉如远山含黛,他瞧着老旧木桌前坐在烛火旁的裴应雪:“表哥说今夜那敲门的鬼怪会来吗?”
裴应雪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说话时眼眸似深潭浸着寒星,许是最近太累,他的肤色极白,许是沾了热水脸颊凝着未褪的薄红,像雪地里开了半朵野梅,冷冽里透着三分艳色。
裴应雪闻言搁下手中粗茶,袖口绣着的竹纹随动作舒展,他亦换了身普通衣裳,此次进村只有他和周珏两人,济远本也想来,但他在收了一封飞信后便说暂回九华山一趟,有要事。
如此便只有周珏带着石灵和裴应雪来了这石臼村。
裴应雪墨发用竹簪松松绾了,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得微乱,昏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睫羽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色极淡,与往日的他相比今日更显素净。
他盯着桌面渗着霉斑的木纹,这屋子的石墙足有两指厚,墙缝里却渗着未干的血渍,这便是那妇人口中带着闺女出逃,但是第二日被发现挂在歪脖子树上的张家旧居。
裴应雪的玄铁剑横在桌上,“难说。但那石佛必定是没有办法离开燕山的,所以来村中的还是其他邪物。”
周珏颔首道:“看样子那东西似乎受制于石佛,应该灵智不高,如今石佛已灭,它再无所顾忌,恐怕受不住这一村血食的诱惑。”
话落,他忽然抬头,盯着老旧的窗棂,月光把院子中老槐树的影子切成碎块。
院外三声闷响突然撞在木门上,张家的木门是用的榆木所制,门已近有些老旧了,被敲得发出闷哑的“咚咚”声,像骨头撞在冻土上。
周珏和裴应雪对视一眼,发现这敲门声竟带着古怪的节奏:第一下偏左,第二下偏右,第三下正中点在门闩位置,分明是刻意避开了门板上的裂缝。
“是爪子。”
裴应雪低声道,拇指推开剑鞘寸许,“不是人敲的。”
石墙本就透着刺骨寒意,此刻更似有冷风从砖缝里灌进来。
这时敲门声突然变了,这次是急促的抓挠,指甲刮过木门的“刺啦”声里,竟混着若有若无的低笑,像老妇人漏风的喉咙在哼歌。
“这房子……还有.......吃,好香.......”
裴应雪道:“白日里村民提醒说那东西会学人敲门,先敲三下,再学婴儿哭,诱人出去。”
话未说完,门外的声音骤然停了。
窗外的老槐树却在此时“咔嚓”折断一根粗枝,树影在石墙上投下巨爪般的阴影。
“它试图攀着延伸到外面的树枝进来,但是那树枝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断了!”
裴应雪玄铁剑彻底出鞘,剑尖指着三尺外的木门。
那里传来湿黏的摩擦声,像有什么带毛的东西在门板上蹭过,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带着水汽的吸气声,分明是活物将鼻子贴在木门上,在嗅探生人气息。
“主人,我去看看!”
石灵蹦跳着跃上墙头,双爪扒着苔痕斑驳的墙沿刚要探头,却如被雷劈般僵住。
只见墙下阴影里,正立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熊,那熊浑身缠绕着沥青般的黑气,毛皮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细看才发现每根硬毛都沾着凝固的血痂,黏稠的黑雾从齿缝间溢出,像无数细小的触手在空气中游走。
它闻声仰着头,瞳孔是两簇凝固的血晶,眼白处爬满蛛网状的黑纹,最骇人的是那张嘴,嘴角裂至耳根,露出参差的发黄的牙齿,每颗牙上都嵌着碎骨,滴落的涎水在青石板上蚀出滋滋白烟。
石灵一眼便认出了它:“是你这个臭狗熊!之前还想伤我主人,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要打死你!”
"吼...吼..."熊喉间发出气漏般的声响,分明是熊吼,却带着人类吞咽口水的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