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大哥早就在赤脚大夫赶来的时候，就默默退了回去，跟着哥几个护在欢欢的跟前！


    该做的都做了，他已经尽力了！


    那妇女见到马老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趴在俩孩子身上，哭喊着！


    “爹啊，你快看看，你的孙子们啊！”


    转而又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没了啊！你要是走了，娘可怎么活啊！”


    可周围的村民根本没心思理会她的表演，几个壮实的汉子直接伸手把她扒拉到一边。


    “别在这儿添乱！先送孩子和马老去医院！”


    说着，有人找来了门板当简易担架，七手八脚地把昏迷的小龙和马老抬了上去，打算要离开！


    可能是这妇女拦了一下，也可能是大家的动作粗糙了点！


    颠簸了一下，躺在上边的小龙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口泥水，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


    睁开眼，一眼就落入了那蓝衣男孩小峰的眼里！


    看着那阴郁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子猛的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地挤出几句话。


    “不……不是我们……不是我推的……你别来找我……是你自己掉下去的……我都听小姨的……我都照做了……”


    话音刚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紧接着他头一歪，再次晕死过去。


    可这短短几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纷纷反应过来！


    合着从头到尾都是这妇女在撺掇，还是小龙小虎先动的手！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那妇女，那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愤怒。


    那妇女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失，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慌乱地摆着，声音都变了调。


    “不！不是这样的！他胡说！他刚醒过来脑子不清楚，乱说话呢！”


    “乱说话？人家孩子都那样了，还能编瞎话？”


    “我就说你不对劲！刚才只顾着骂小峰，连孩子的命都不管，原来是心里有鬼！”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竟然是你蹿腾着小龙小虎欺负小峰！”


    “小峰和你没关系，可小龙小虎那是你亲外甥，那是你亲姐生的！”


    村民们的指责声像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那妇女的辩解。


    她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任何人，先前的嚣张和悲愤荡然无存。


    只剩下被当众戳穿谎言的慌乱，以及被众人鄙夷的难堪，脸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亏你还是当小姨的，居然撺掇外甥欺负人！”


    “平日里看着挺老实，没想到一肚子坏水！”


    “要不是孩子醒来说了句实话，小峰这黑锅得背一辈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像淬了火的刀子，直扎得那妇女抬不起头，到最后连辩解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着，可这会儿再没人同情她半分。


    只有欢欢注视到了，那小峰正盯着那妇女，眼里没了之前的狠戾，只剩下满满的委屈！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看着怪难受的！


    “走了，别在这儿看了。”


    江玉恒突然伸手抓住欢欢的胳膊，拉着她往马场的方向走。


    “老马家这摊子事乱得很，不是咱们该掺和的，少管闲事。”


    “乱？”


    欢欢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本还带着几分同情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好奇！


    乱就意味着有故事，有故事就有八卦啊！


    她连忙拽住江玉恒的袖子，晃了晃。


    “爷爷爷爷，怎么个乱法？你快说说！”


    江玉恒看着她这副瞬间“精神”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丫头，就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感兴趣。”


    话虽这么说，还是一边牵着她往回走，一边把自己知道的内情慢慢讲了出来。


    “其实老马家的事儿，说复杂也不复杂，都是些老辈人绕不开的糟心事。”


    江玉恒叹了口气，放缓了脚步，慢慢说起了往事。


    “老马的媳妇，是当年家里给他找的童养媳，比他整整大五岁。他十八岁那年要去当兵，临走的前一晚，他爹妈偷偷在俩人的水里下了药，硬是把他们凑在了一起，才算放他走。”


    “啊？”


    欢欢惊得停下脚步，眼睛瞪得圆圆的——她隐约能明白老一辈“留后”的心思，可这样强硬的手段，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这……这强扭的瓜哪能甜啊？”


    江玉恒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年代，家里男人要是去当兵，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老马是家里独苗，他爹妈就是怕他这一去没了音讯，马家断了根，才出此下策。”


    欢欢没再搭话，只是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她仿佛能想象到那个比老马大五岁的童养媳，当年在昏暗的屋子里，面对一个半大的少年和公婆的逼迫，心里该有多委屈和无奈。


    “后来也算遂了他爹娘的愿，那大姐真的生了个儿子。”


    江玉恒的声音沉了些，神情也凝重起来。


    “她一个人又要照顾公婆，又要拉扯孩子，硬生生把老人送了终，把儿子养得长大成人，按说也算对得起马家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惋惜。


    “可老马回来后，对她始终没什么夫妻感情。就算心里感激她撑起了家、养了孩子，也从没动过和她好好过日子的念头。后来他跟那大姐说，愿意给她一笔钱，让她找个好人家改嫁。结果这话刚说完没两天，那大姐就一头撞墙没了……哎。”


    “啊？”


    欢欢彻底怔住了，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隐忍了一辈子的女人！


    她或许不是有多爱老马，只是把“马家媳妇”的身份当成了自己的全部，一旦连这个身份都被剥夺，便再没了活下去的支撑。


    她用最决绝的方式，给儿子保住了“马家嫡子”的名分，也给老马留下了一辈子的愧疚。


    “因为这事儿，老马后来再也没娶过。”


    江玉恒继续说道。


    “他心里过不了那个坎，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人。可他那个儿子，也就是小峰、小龙小虎的爹，打小就认定是爹对不起娘，跟老马一直不对付，父子俩见面就掐。”


    “更可惜的是，那小子命不好。”


    江玉恒叹了口气。


    “前后娶了三任媳妇。头一个就是小峰的亲娘，生下小峰没两年就走了；第二个媳妇生了小龙小虎，后来得了痨病也没留住；第三个，就是刚才那个叫红云的女人，是小龙小虎的亲姨妈，跟他结婚才半年，夜里喝酒失足掉下山崖没了。”


    他指了指远处的马场方向。


    “家里就剩老马、红云和三个半大的孩子，住着也别扭。老马索性就搬到马场住，眼不见心不烦，平日里就给红云些生活费，算是尽到点责任。只是没成想，还是闹出了今天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