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作品:《伪装成王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循环的问题在脑中播放,好像一瞬间住了无数个闹钟,吵得乌镶月恨不得把脑子挖出来。


    季星·戴纳站在他面前,还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远处的战场上,加卡托兰的人节节败退,哀嚎遍地。再过不久,或许连这哀嚎也成了稀罕物。


    黑袍阻挡不了的血腥气一股股涌入鼻腔,残酷的血色在大地上蔓延,天上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叠叠,似有风雨将起。


    乌镶月似乎在这世界之中,又在这世界之外,他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能听见身体轻微的颤抖,能听见脚下石砾的晃动。


    恐惧包裹着他,怯懦冲他耳语,逃避诱惑着他。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发挥了本能,想起了那张指挥所里的沙盘,交战的双方在那张微缩地图上显现,绕过这些危险与争斗,一条绝对安全可以确保撤退的路线,仿佛被标红般亮眼。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磨砺得最为娴熟的技艺,仅此于时刻不离的刀刃。


    刀刃是为了自保,逃离则是为了自保。自保,活下去,这是最优先的选择,这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此刻,那一盏天平又倒向了熟悉的方向。


    “无相大人,您会逃走吗?”


    打破平衡的,是一句轻飘飘的询问。


    比羽毛更轻,比云朵更柔,比风更缓,只是这样一句话,却叫乌镶月一瞬间头脑空白。


    “你……”他干涩地想问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不然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季星·戴纳却一副平淡的表情,“您果然有这个意图。现在的情况,继续硬打不是好主意。我们仍有守城的一战需要打,帝国军一定明白这一点。如果逃跑,他们不会赶尽杀绝。”


    不会赶尽杀绝,不代表不会损失惨重。


    乌镶月以为无相不可能会同意撤退或逃跑的主意。在所有人的赞颂中、传闻里、故事中,无相大人都是绝不后退、绝无失败的那个人。


    可季星·戴纳的语气平常到,好像撤退本就是无相会做的选择。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新一轮试探,时间不允许他做出过多猜测,更不可能验证。


    “……往东南的平原跑。”


    干涩的嗓子里,挤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什么?”季星·戴纳似乎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说,往东南的平原方向撤退!”乌镶月几乎一字一句从牙缝蹦出,他知道自己这个命令有多奇怪,毫无理由,毫无解释,专断独行地下达了要求。


    出乎意料的,季星·戴纳并无异议,点点头,从长袍中掏出一个圆球,猛地往天上一抛。


    圆球炸开,升腾起蓝紫色的烟雾,即使在白日也足以看得清楚。


    幸存的加卡托兰成员纷纷抬头,望见那点蓝紫色的烟雾,当即放弃缠斗,快速朝东南方向逃去。


    战线开始变化,帝国军察觉到了加卡托兰这方的退意,有人向将军提问,“将军,我们……”


    “追!”庞吏恼火得很,这次差点中了加卡托兰的计,五千人死了近两千,如果不能这个时候扳回一城,全歼敌方,他当主帅的面子往哪里搁!


    帝国军不退反进,缀在且战且退的加卡托兰军身后,炮火连绵,不绝于耳。


    乌镶月没有看见这一幕,在季星·戴纳传达完指令后,他已经朝着脑中规划出的逃跑路线,一路疾驰。


    季星·戴纳跟着他身后,没有半分危机感,“无相大人,您为什么要往另一个方向跑?不是说去东南方吗?”


    东南方的平原,地势开阔,逃跑空间大,在大部队逃跑的时候,能分散开来,避免踩踏,不被一网打尽。运气好的话,还能减少被敌军黏住的风险,在安全地点重整部队。


    这是他在昨日通过颜诡和摩菲·戈尔德的争吵中学习到的。


    但这不是万能的解。平原不仅利于撤退,也利于骑兵。加卡托兰的骑兵数量,远远少于帝国军。即使在刚刚的战斗中,帝国军消耗了不少骑兵,也仍有近千留存。也就是说,帝国军一定会追上撤退的部队。


    被追上的人结局可想而知。


    乌镶月一开始就明白,这是以一部分人的死亡交换另一部分人存活的方向。


    另一部分人里,包括他。


    敌军追逐逃窜的加卡托兰成员,没有时间彻查另一条道路,就不会发现他。


    黑袍男人没有回答季星戴纳的问题,只沉默着,攀上了一座山坡,随后片刻不停继续前进。


    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不会神鬼妙计,也没有领袖气概。


    乌镶月是个小到不会被人注意的反派,他的愿望,是活下去。


    即便这条路,要其他人为他铺就。


    “无相大人。您最近的行动越来越奇怪了。”


    季星·戴纳似乎没有察觉身边人缄默的心情,自顾自开口,“您难道是乱吃了我之外的人炼制的炼金药剂,吃坏脑子了?”


    乌镶月压根不搭理他,生死关头,怀疑什么的都算个屁。


    他踩上凸起的岩块,身手灵活,三两下就爬上矮坡,将常年闷在实验室身体素质一般的炼金术师甩在了身后。


    “无相大人?”季星·戴纳一边爬,一边抱怨,“您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乌镶月确实想把他甩开。


    见黑袍男人还是不回答,炼金术师叹了口气,拿了瓶药水往地上倒,不知道做了什么,地上冒出一堆堆的晶块,他踩着这些晶块一会就追了过来。


    哼,有炼金道具了不起啊。乌镶月多看了两眼那个被收回的瓶子,转头就想走。


    “呀,这里能看见大家啊。”季星·戴纳忽然感慨了一句,“虽然大家的速度很快了,但是……还是不够啊。”


    乌镶月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他清楚会发生什么,会见到什么样的场景。


    可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停下,望向了东南方向的平原。


    冒出浅浅青茬的平原上,一身黑衣的加卡托兰成员在尽力狂奔。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可看见后方穷追不舍的蓝衣士兵,他的耳边似乎就同步响起了炽热得几乎跳出胸膛的鼓噪声。


    擦过耳畔、手肘的子弹,一步也不能退的紧绷感,酸软到几乎没有直觉的腿脚。痛苦、焦躁、期盼、畏惧,种种复杂的情绪都被强烈的求生欲望盖过。


    要活下去,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于是他们一步也不敢停,同伴倒下,对手倒下,最后会是谁?


    他们不敢想,不能想。思考都是逃亡的奢侈品,逼出身体的最后一丝潜能前,都没有这样的余裕。


    乌镶月不知道那一刻,在心底升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后悔吗?悲伤吗?还是一点兔死狐悲的虚伪?


    他说不清,也不想辨清。


    当讨厌的炼金术师忽然问他,“您在等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时。


    他正看见一个加卡托兰成员。那人好不容易越过大半草原,脚底磨出血,嘴唇干裂,呼吸沉重到走路都不稳,仍没有甩开后面的追逐者。而对方抬起了枪口,远远对准了他精神松弛、身体乏力的这一刻。


    于是,那句话如同从海底上升的泡泡,浮在了嘴边。


    “奇迹,我在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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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迹?”季星·戴纳满眼惊奇,上下打量他一圈,“这可不像是您会……”


    轰隆隆——!


    极快又极为可怕的一瞬间,阴沉许久的天空下没有亮起闪电,却仿若有无形之锤击中地面。


    刹那地动山摇,一道巨大的裂口撕裂平原,张开了漆黑的吐息。


    步兵枪兵跑得慢的,还能勉强脱身。快一点的,比如骑兵,几乎连求救声都发不出,连人带马全掉了下去。


    惊叫声短暂响起,又沉寂,摇晃的地面仿佛随时崩裂,让人连脚下都不敢相信。


    石块碎屑纷纷扬扬,随着他们坠落于死亡。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不少人两股战战,当场软倒。更有甚者,□□都湿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死了!


    他们没有被陷阱打倒,没有被敌人打倒,却差点被这样无可预测的天灾扼杀于转瞬。


    在这片本该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惊惧与沉默占据了主场。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人类无法互相残杀。


    直到有人发现,“我们的人……几乎没事?!”


    加卡托兰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了草原的,除了之前被追上的,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死在这处裂缝之下。


    更别说,这处巨大的裂缝,竟然正好隔开了帝国军与加卡托兰的成员!


    这仿佛一个预示,一个暗号,一个奖励。某种情绪在暗处积累,很快突破限制,迸发出来。


    “天佑加卡托兰,天佑无相大人!”


    第一声呼喊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当它响起,便有许许多多回音响起。


    绝处逢生,近乎奇迹。他们心潮澎湃、情难自已,嘶哑着残破的嗓子怒吼。


    “天佑加卡托兰,天佑无相大人!”


    “天佑加卡托兰,天佑无相大人!”


    帝国军那一方本就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被越不过去的深渊吓破了胆,加卡托兰的人这番群情激奋,斗志高昂,更是惊得他们连斗志也丢了个干净。


    现在没有转身就跑,还是迫于主将威压,实则有不少人已经在偷瞄退路了。


    “将军,您看这……”副将面露难色,他也是差点摔死在裂缝里的人,此刻与其他士兵感同身受。


    军心涣散,这一仗很难打下去了。


    庞吏神色阴沉,他盯着那道横亘面前的天堑,将下属们恹恹的状态看在眼里,咬了咬牙,吐出了一句,“撤退!”


    大好的形势,居然这样莫名其妙输了!居然这样!


    可人能与人斗,人怎么能和天斗,怎么和天灾斗!


    帝国军撤退了,没有丢盔弃甲,也没有折戟沉沙,却仿佛丢了什么在那黑漆漆的裂缝中。


    加卡托兰一方爆发出更加激励的欢呼,甚至有人试图隔着巨大的裂缝放冷枪,要不是被同伴拦住,估计又得引发一场战斗。可见其气焰嚣张。


    临走最后一眼,庞吏鬼使神差转头,望向了左侧高坡。


    那里,除了一个炼金术师,还站着一个居高临下的身影。对方一如既往保持着该死的神秘主义,全身裹在宽大的黑袍里,袍角如翻滚不休的乌云,傲慢地笼罩在他们之上。


    即使没有出声,但被敌方首领目睹这般狼狈可笑的姿态,庞吏几乎能想象那人发出的不屑冷笑。


    “无相……”他低声念出这个叫人咬牙切齿的名字,“这一切……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此时此刻,山坡上也有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无相大人,这才是您真正的计划吗?”


    乌镶月:……我说不是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