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牧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腐烂的血肉、排泄物、呕吐物和某种未知生物体液混合在一起，发酵了数个星期后才能形成的浓郁味道。


    粘稠厚重，吸进肺里，就附着在你的气管和肺泡上，让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咀嚼一块腐肉。


    滴答。


    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分不清是天花板上渗下的污水，还是某个笼子里流出的脓血。


    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的哀嚎，从一个个狭窄、锈迹斑斑的铁笼里传出。


    这里圈养的不是牲畜，是人。


    是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降临者。


    现在，他们蜷缩在仅能容身的狗笼里，身上布满了污秽，眼神空洞，瞳孔涣散，只剩下最原始的生物本能。


    恐惧，已经将他们的灵魂啃食殆尽。


    刘明也蜷缩在其中一个狗笼里。


    他全身赤裸，身上黏糊糊的，是汗水、泥土和别人呕吐物的混合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


    但他和周围那些行尸走肉不同，他的眼神还活着。


    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没有焦点，却在黑暗中缓缓移动，记录着巡逻异族的脚步声，分析着铁笼的结构，估算着墙壁的厚度。


    他像一头潜伏在泥沼中的野狼，即便深陷绝境，依旧没有放弃思考。


    他要找机会自杀，再将收集到的情报传递出去。


    哐当！


    一声巨响传来，一个几乎被鲜血浸透的铁笼被两个异族守卫粗暴地扔在了他旁边。


    巨大的震动让刘明的身体狠狠撞在铁栏上，肋骨传来剧痛。


    他没有吭声，只是艰难地，一点点地扭动脖子。


    笼子的空间太小，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当他的视线聚焦在旁边那个血色铁笼里时，他的呼吸停滞了。


    笼子里的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


    四肢被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断，胡乱地堆叠在一起。


    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圣洁的纹路被刻满了渎神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在往外渗着黑色的脓液。


    那张曾经庄严的面孔，一只眼睛被挖去，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另一只眼睛则被某种力量撑开，无法闭合，瞳孔里只剩下无尽的疯癫与混乱。


    是安德烈。


    圣堂骑士团的团长。


    那位在战场上用圣光净化了无数恶魔的五转强者。


    刘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连五转的强者，都被抓进来了？！


    而且被折磨成了这副不成人形的样子？！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但下一秒，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希望。


    一个五转强者，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只要他还没彻底疯掉，只要他还能沟通……


    或许，他们还有一丝逃出去的可能！


    刘明用尽全力，将嘴唇凑近铁笼的缝隙，用最为低沉不易察觉的气音呼唤：“安……安德烈团长？”


    笼子里那个残破的身躯动了一下。


    那只唯一完好的眼睛，猛地转向了刘明。


    刘明心中一喜。


    有反应！


    “团长，是我，龙国的刘明，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德烈那张烂肉模糊的脸上突然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开始低声地用一种不成调的古怪音调哼唱起来：


    “赞美我主……呵呵……赞美我主……”


    “圣光……圣光是骗子……哈哈……是最大的骗子……”


    “血……好甜的血……”


    刘明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完了。


    他疯了。


    被彻底折磨疯了。


    精神已经完全错乱，根本无法沟通。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长着章鱼触手脑袋的异族守卫，停在了刘明的笼子前。


    其中一个守卫用金属棍敲了敲铁笼，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单位的精神韧性倒是挺高。”


    它的声音通过精神波动，直接在刘明的脑海里响起，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都折磨了七个周期了，精神阈值还没跌破安全线。”


    另一个守卫用它的触手，在一个半透明的面板上划拉了几下。


    “记录显示，他是龙国的军人，受过专业的精神抵抗训练。”


    “哼，没用的，再硬的骨头到了‘舞台’上，也得变成软泥。”


    刘明的心脏猛地一抽。


    这些杂种，果然有检测精神状态的手段！


    他之前还想着能不能找个机会装疯卖傻，降低对方的警惕。


    现在看来，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把他带上去吧，今天晚上的‘主菜’，就用他来开场。”


    “客人们已经等不及了。”


    话音落下，刘明的狗笼被一股巨力抬起。


    失重感传来，刘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从他的胃里升腾起来，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被抬出了那片恶臭的监牢。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舞台。


    舞台之上，又分割出了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小型表演台。


    每一个表演台上，都有一个或者几个降临者，正在被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折磨着。


    有的被无数根细长的金属针刺穿身体，随着某种韵律不停抽搐。


    有的被泡在绿色的粘液里，皮肤和肌肉正在缓慢地溶解，露出森森白骨，偏偏人还活着。


    还有的被强行戴上了某种头盔，正对着空气疯狂地挥舞拳脚，时而大笑，时而痛哭，仿佛陷入了最恐怖的幻觉。


    而舞台之下，是密密麻麻的观众席。


    坐满了形态各异的异族。


    有身穿华丽长袍，姿态优雅的堕落天使；


    有浑身散发着硫磺气息，眼神淫邪的恶魔贵族；


    有身体如同烂肉堆砌，不断滴落着恶心粘液的不可名状之物；


    ……


    它们有的在品尝着血色的酒液，有的在兴奋地交头接耳，有的则用一种看待商品般的挑剔眼神，对台上的“表演”指指点点。


    这里不是刑场，这里是剧院。


    一场以折磨和摧毁人类意志为乐的，盛大变态的演出。


    刘明被带到了其中一个空着的小舞台上。


    咔哒。


    笼门打开，两只冰冷的手臂将他抓了出来，固定在了一个十字形的刑架上。


    一个脸上挂着职业化微笑的异族主持人，扭动着它那水蛭般柔软的身体，滑到了刘明面前。


    “各位尊贵的来宾，晚上好！”


    它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遍了整个剧场。


    “今晚的第一道开胃菜，是一位来自龙国的士兵！”


    “根据数据显示，他的意志，是我们目前捕获到的所有‘玩具’里最坚固的一个！”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见证，这块顽石是如何在我们精妙的艺术下，被一点点雕琢成精美的沙砾吧！”


    话音落下，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混杂着各种怪叫的掌声。


    折磨，开始了。


    没有皮鞭，没有烙铁。


    第一阶段，是精神干涉。


    一股冰冷的信息流，强行冲进了刘明的脑海。


    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被绑在柱子上，被烈火焚烧。


    他看到了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在他面前被残忍虐杀。


    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乡，被血与火吞没。


    ……


    “放弃吧。”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脑中低语。


    “只要你放弃抵抗，这一切都会结束。”


    “你将获得永恒的安宁。”


    刘明死死地咬着牙，牙龈都咬出了血。


    他知道这是假的。


    他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军队里教的清心口诀。


    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抗着那股精神折磨。


    “哦？精神干涉无效？”


    主持人那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看来我们的士兵先生，比想象中还要顽强呢。”


    “那么，让我们加大剂量！”


    轰！


    更庞大，更混乱的信息流涌入。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幻象。


    而是将他最深层的恐惧，具象化。


    狭窄的密室，不断挤压的墙壁，从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只手……


    刘明开始剧烈地喘息，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痉挛。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滑落。


    他的意志，在被一点点地消磨。


    “很好，很好！精神阈值开始下降了！”


    主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来吧，宝贝，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