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对与错的评判……奇衷，我有一个疑问。”


    玩家坐在了奇衷的对面，却没有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而是前倾着身体，双手交叉，下巴抵在手上。


    他盯着那双永远蒙着霾气的双眼，仿佛自那双眼中看到了永远灰色的外城区。


    “你之前说过，你没有研究过任何成瘾性腺体毒素。”


    他用陈述的语气，平铺直叙地讲述一个事实，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一般，


    “但是，我今天遇到了注射过这种毒素的低级alpha，并且他们还在为幸福区捕捉路人beta进行贩卖。”


    奇衷顿时瞪大了眼睛，从沙发上直起了腰杆，不可置信地听着玩家平静地讲述着他今天的遭遇。


    玩家回忆着当时服务员对他说的话。


    新型八号腺体毒素，具有一定成瘾性。注射者的神经会被逐步破坏，情绪变得极端，躯体也会逐渐退化、异化……


    他们会逐渐变得不再是自己，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由掌握毒素者操控的怪物。


    他们为此失去人格自由，干着丧尽天良的事情，为堕落堂的肮脏产业粉饰太平。


    产业要运转，他们就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产业被曝光，他们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从他们开始注射腺体毒素时，他们就已经失去了自我。


    失去了创世纪最重视的事物。


    人是自由的，


    最独特的自我是在世间绽放着的。


    失去人格就失去了自由的前提。


    不过行尸走肉，不过一具皮囊——


    玩家的黑发投下的阴影埋没尝试寻找光明的眼，漆黑的枪口仿佛是幸福区唯一的夜，指向那些饱受迫害的加害者。


    嘭。


    ——空留人间。


    奇衷呆滞地盯着他的双眼，那人平淡的神色之下却是有千万份因陌生的，甚至虚假的人而存在的隐痛。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玩家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爆发是没有必要的，只会伤害别人。


    堕落堂○奇衷，你骗了我吗？


    面前的人望着自己的挚友那双眼，心脏跟揪起一样疼痛，只是慌乱地解释：


    “我不知道这些事，的确，所有的毒素都在我自己身上试过，花桥哥也找了低等级的alpha和omega志愿者，确认了没有问题……”


    “我不知道捕捉beta的是这些人！”


    “我不太会管理商业的事情，就交给了我的朋友们去做……我的朋友们就是在这里工作的，每一个在幸福区工作的人都是逃出来的alpha和omega，幸福区是我们的家，我相信他们都很喜欢这里……”


    他的语速慢了下来，双手紧紧握拳，比起玩家，他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


    “他们不会骗……”


    “很明显他们骗了你啊。”


    玩家没有开口，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待客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熟悉的金属碰撞声哗啦啦地响起，那人身侧的金锁链飞速运转着，封锁了他的背后，依稀能够听到工作人员的制止之声，但显然无济于事。


    他戴着新的墨镜，白金色的眼眸在室内这两人之间流转，最后大步走上前去，熟练地薅了把奇衷的脑袋，顺势敞着腿坐在了他旁边。


    “傻小子，整个堕落堂就你信花桥。”


    奇衷顿时呆住。


    玩家也有些诧异地望向这位不速之客。


    黄金冕——堕落堂○尘。


    对方大大方方地回视过来，咧开嘴笑了笑，身上的锁链逐渐平息了下来，变成了普通的装饰，有很大一部分耷在了奇衷身上。


    “来堕落堂怎么不告诉我？”


    他眸光扫向玩家，扬了扬下巴，询问道。


    他可是得到消息就从黄金区赶过来了。


    敬康宁：……


    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过也多亏了嚣张尘哥的到来，现在的气氛没那么凝滞了。


    “花桥哥真的骗了我吗？我害了人？”


    奇衷整个人顿时泪眼汪汪，扭身抱住黄金冕，脸往对方胸口一埋，转着脑袋狂擦眼泪。


    黄金冕直接控着锁链把黏在自己身上的大金毛扯走，给了这家伙一个脑瓜崩，理了理自己衣服，随口回应一句：


    “清醒点。”


    然后把目光投向玩家，


    “你来劝劝，这傻子从小我就带不动。”


    敬康宁：……


    沉默是今晚的康宁。


    他盘了盘奇衷的话。


    也就是说，花桥很有可能在低级alpha和omega的实验上骗了奇衷，为了利益买通了幸福区的管理层。


    下面的普通服务员以为是萃毒师的意思，就把这件事情落实了下去。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大部分幸福区的工作人员的的确确很维护奇衷，这点做不了假。


    只是林子大了，难免有些坏鸟。


    那这件事情……也许他更应该找花桥算账。


    “奇衷，接下来你需要清理一下幸福区了，中断和花桥的合作。”


    但是奇衷对于beta的看法……


    “还有关于那些beta……”


    他说到一半，就看见了黄金冕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就这么劝人的？”


    敬康宁：……


    那怎么了？


    他劝得多硬核啊。


    直接把解决问题的措施讲出来有什么错？


    倒是整个被金锁链捆住拉开离黄金冕半米远的奇衷立刻抬起了头，脸上泪水还没干就直接问道：


    “对啊，你们为什么觉得beta是人？”


    “那你为什么觉得beta不是人？”


    敬康宁直接反问一句过去。


    听到这句话，奇衷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有生殖隔离啊。”


    啊？


    敬康宁愣了一下，gam脑抽搐一瞬间，觉得有些合理。


    奇衷支棱起来，让黄金冕把他放开。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舒展开了一直紧皱的眉头，拍了拍自己胸脯，说道：


    “我知道，很多漫画里主角会和朋友们出现意见的分歧，这很正常，这时候就需要主角把他们的思想扳回正轨。”


    他双眼放光，脸上眼泪还没擦干净。


    “我会认真嘴炮哒！”


    这自称主角的某个人，直接拿着一支笔，在工作人员推来的白板上开始认真地写写画画起来，一边画一边认真讲着：


    “众所周知，一个物种是一群在自然条件下能够相互□□繁殖并产生可育后代的生物个体。”


    “因此，我们可以简单化的用生殖隔离来证明AO与B不是一种生物。”


    他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不，就在发光，幸福区的人给他打了光。


    “首先，两者是存在很明显的行为隔离，beta连信息素腺体都没有，直接对比我们普通人缺少了一种器官，根本无法感知到信息素，更无法参与到AO的求偶行为之中。”


    敬康宁支着下巴，很认真在听。


    “然后还有生理隔离这一特征，beta的生殖器官都与AO有很大差异，甚至缺乏omega那样的孕腔，这让AB结合概率大大降低。”


    奇衷又给自己加了一个讲台，兴致勃勃，侃侃而谈。


    “合子后隔离现象也很显著哦！杂交不存活哦！受孕率低就算了，后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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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概率还很大，这更加佐证了AO与B存在生殖隔离。”


    他在白板上徒手画出了ABO的后颈腺体结构以及生/殖/器/官结构，重点用红笔圈画出了不同点，拿着油性笔象征性地敲了敲白板，站在讲台之上藐视群雄。


    “所以啊，AO与B根本不是同一种生物啊！”


    他猛地拍上工作人员搬来的讲桌，声音振聋发聩。


    “而我们是人类对吧？那beta肯定就不是人类了啊！那是我们饲养的牲畜，用来供给生存的啊！”


    他正气凛然地说出这句话，全程语速极快，讲起来抑扬顿挫，用词亲民，深入浅出，令人轻松理解。


    这一句话，诡异又合理。


    除了打光组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员齐刷刷地鼓起了掌，甚至还有些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抱住彼此痛哭起来。


    “哈——他讲话好笑吧？”


    已经移坐到玩家身边的黄金冕揽过对方，像是看乐子一样看奇衷在上面疯狂输出。


    而敬康宁……他已经被奇衷认真的态度深深震惊。


    烫知识，奇衷其实是信息素腺体专家来着，曾经在自己身上做过多次试验。


    其实奇衷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他的逻辑便是beta不属于人类这一物种，所以beta奉献自己给人类无可厚非。


    就像是人类饲养的牲畜，在特定时候就会宰杀满足口腹之欲一般，这是同一个道理。


    敬康宁沉默。


    他觉得奇衷的话居然该死的合理。


    万一gamer就是这么设定的呢？他堂堂gamer干过的类似设定还少吗？


    他一直男玩家，本身就对ABO没什么概念，第一次接触ABO就是在这款游戏里。


    如果对方从阶层的角度入手，那这就存在阶级歧视的嫌疑，这肯定是创世纪子民不提倡的。


    但他是从生理角度切入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至少把敬康宁这个玩游戏前从来没接触过ABO的直男说动了。


    奇衷也是个神人。


    奇衷背着手从讲台上踏了两步下来，身后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收起各种物件，他期待地望向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我讲的怎么样？明白了吗？”


    敬康宁缓缓地升起一个大拇指。


    奇衷露出大大的笑容。


    黄金冕也跟着笑了笑，握住玩家的手，把这个大拇指倒了过来。


    奇衷瞬间泪眼汪汪。


    敬康宁撇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黄金冕，默默掏出电子屏。


    他联系了一下生铭塔们，告知了一下三十分钟续杯的事情，然后问了自家二哥一个问题：


    【康宁：二哥，beta是人吗？】


    【二哥：？？？】


    【二哥：不是我吃（）】


    【二哥：不是人那我们在赚谁选票？】


    也是……


    敬康宁突然有些发怔。


    beta的外形毫无疑问就是人类的外形，他们也有人类拥有的权利，那便是选举权。


    这是生铭塔的理念，他们强调beta的人权。


    亲O派堕落堂当然要打压亲B派生铭塔的票仓。


    所以他们的理论是如此的，这是堕落堂式的理论。


    从立场上来看，奇衷的想法真的无可厚非。


    而这个问题，


    无非就是看起来是人，但生理意义上不是同一物种的生物是否为人的问题。


    敬康宁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


    你也是。


    那些虚拟出来的角色也只是像人而已。


    他们在你心中或许已经拥有了人的地位。


    如此，


    他们在你心中也便成了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