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义也听见他的话了，嗤笑一声：“别理他，没看过短剧吗，秋后蚂蚱蹦得最高了，就想着死前拉几个垫背的，谁信他的话谁倒霉。”


    于是，邓玲又被说服了，也没在管那位大管家一路上骂骂咧咧说了一大堆，直到走到那座华丽的宫殿前才闭上了嘴。


    先前把他们当烦人的守卫再次见到他们以及他们拖着的大管家，明显恭敬了很多，十分有礼貌地将他们请进了大殿。


    国王还是像之前很多次那样端坐在高处的王座上，看见他们带回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管家十分激动，叫来守卫把一言不发的管家带去偏殿好好休息，随即面带笑容地转头看着孙德义一行，仔细询问他们找到大管家的细节。


    孙德义老老实实说了他们找大管家的过程，包括那栋房子里的密道、那个别墅群里的太阳能发电机以及管家在回来路上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


    邓玲惊讶地看了孙德义一眼，一方面是吃惊他竟然事无巨细地全说了，就算是一条战线的NPC也不用交代得这么彻底吧？另一方面，孙德义让她别理大管家的话，她当时就确实没理，直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结果孙德义自己不光听了，还给记下来了？还告诉国王了！


    难道这就是身为玩家的自觉？不过好在他也没全秃噜出来，至少他们给未来寻找大海的自己留的提示没有告诉国王。


    “感谢各位的慷慨，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正好我还有一些困惑需要诸位的帮助。”国王站起身，朝几人招了招手，领着他们再一次走向后殿的餐厅。


    一桌子山珍海味，累了一天的人吃得津津有味，钱又夸张到一边吃还一边碎碎念感谢国王陛下的慷慨，邓玲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素汤，等着把他们留下来的国王说出他的疑惑。


    正常来说在他们把管家带回宫殿交给卫兵的时候任务就应该完成了，但现在任务仍在继续，这就说明国王的“还有一些困扰”也是任务的一部分，现在就等他发布了。


    不过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国王发话，赵秋正跟祝予说着悄悄话，其他人专心解决盘子里的肉，邓玲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但是她确实是有点沉不住气了，她戳了戳旁边坐着的孙德义，小声开口。


    “孙总，你说他的困扰是什么？他怎么还不说急死我了。”


    孙德义：“你猜猜？”


    “大概就是‘我不能时时看见、关心、保护我的百姓，总是让他们处在危险之中，我该如何才能第一时间发现我的臣民处在危险之中呢？’，然后我们就会告诉他把天空换成他的眼睛，让那个眼睛保持视物功能，这样他就可以一直看着自己的百姓了。”邓玲得意一笑。


    “猜的不错，既然都猜到了你还急什么，这任务完成起来不是易如反掌吗？”


    “但是我担心后面的任务时间被压缩啊，在这里过了一天多了，外面应该也只剩一天半的时间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后面还有几次小世界的任务，能不急吗？”


    孙德义：“不用担心，你看这个任务完成后天空应该会变成国王的眼睛，上一个任务完成后百姓被改造得忠诚且强大，虽然我还没想通第一个任务完成给这个小世界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但你想，这个世界跟我们的世界的大的不同就只有‘土地’和‘可以随意被改造的人类’这两样了，就算第一个世界只是给我们一个提示，那我们大差不差应该也就只有两个小世界的任务要做了，很快的。”


    邓玲：“……您就这么肯定？”


    孙德义故作高深点了点头，邓玲没有接话，反正也说不过他。


    他俩说话的时候坐在主位的国王放下了手中的汤匙，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人，见他们停下后主动问他们刚刚在说什么。


    “我们在讨论您该如何做才能更好地管理您的国家、保护您的臣民。”


    “哦？那女士，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邓玲正要如实相告却突然被对面看起没注意他们的赵秋打断了：“等等，先别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件事？”


    他朝着邓玲挤眉弄眼，见邓玲一脸茫然并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急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国王：“国王陛下，偏殿二楼可以找到大海！您记住这话，二十五年后告诉来给您提供帮助的外乡人……”


    砰——


    赵秋的话语戛然而止，鲜血和碎肉炸开，落在色香俱全的菜肴中、和除了国王外每一个人的脸上。


    一个上一秒还在跟你说话的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炸开，温热的血肉都飞溅到你的身体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有人问邓玲这个问题她一定会告诉那人：没什么感觉，只是想把粘在脸上的血液和肉块擦干净，直到手指碰上了那些东西才会反应过来，噢，原来这是刚刚跟我说话的那个人啊。


    -


    邓玲直愣愣看着颤抖的手指上不知道来自赵秋哪个部位的人体组织，其实刚刚她是故意装作没看懂赵秋的眼色逼他开口的，但是她只是为了规避自己风险，没想害死赵秋……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邓玲刚刚本来是准备自己问的，看到赵秋那安奈不住的样子才临时起意让他代劳……如果……如果刚刚不是赵秋抢先一步，现在死的人……不就是她了？


    国王温润的声音将发呆的邓玲唤醒：“女士？你还没告诉我应该如何做呢？”


    回过神的邓玲猛然转头看向主位上那位依然优雅的统治者，哑着嗓子开口：“他……他怎么……”


    “唔？你是说你的同伴吗？他疯了，我就给他做了个净化，现在他已经没有痛苦了。”


    邓玲：“他没……”


    国王认真地注视着邓玲，脸上挂着笑意，像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在等待邓玲说出接下来的话，邓玲脑子渐渐清醒，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得生硬的转了话题。


    “您可以将……可以让自己有天空一样辽阔的的视线，天空覆盖这个世界上……所有有人存在的地方……到那时候您就能随时找到并……并保护您的臣民了。”


    白光亮起，国王的声音和他称赞的话语渐渐模糊，再次回过神了几人已经坐在楼梯的第六百级台阶上。


    手上的东西还在，邓玲神经质地数着人数，直到孙德义在她耳边说“别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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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人，他没在”才停下来，沉默着看向一直没发出声音的祝予。


    祝予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那满脸泪水，邓玲都要怀疑赵秋的死对她来说毫无触动了。


    “你……节哀。”她拍了拍祝予冰凉的双手：“不过不是说游戏里不会……所以赵总有没有可能只是暂时消失了，比如说掉到这个深渊下面去接受某种惩罚了？惩罚结束他就又回来了？我们等一会儿看能不能把他捞上来？”


    祝予还是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流泪，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其他人没有意见，毕竟刚刚才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死于非命，不论是生理还是心里他们都没有精神再继续完成后面的任务，反正时间还有一天，相当于小世界的两天，他们便在第六百级台阶上望着栏杆外的虚空，等待赵秋能想孙德义他们之前一样从上方掉落。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过去了，赵秋还是不见踪影，他们从一开始的抱有一丝期待到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赵秋已经死了、至少是已经不会回来了。


    邓玲参加过葬礼，也见过死亡，亡者的家属要么哭得歇斯底里、要么还没有反应过来斯人已逝表现得十分冷静又或者对葬礼主角没有任何亲情冷漠得像个外人，但无论哪一种反应都跟祝予不相干，祝予的情绪仿佛被抽离、但是眼泪却又好似止不住，一个小时，除了最开始回应邓玲外她跟外界没有任何交流，只像个无关人员一样坐在一旁流泪。


    邓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又觉得有点瘆得慌，只好默默打开电量已经告急的手机，点开相机对着楼梯和栏杆外的虚空拍了几张照片。


    孙德义见其他人都不再抱希望了，适时开口：“走吧，这事情推翻了我们之前关于游戏不会死人的认知，我们更应该以任务为导向，别耽误时间了。”


    再一次站在代表一个小任务的平台前，这次只剩六人的玩家显得安静异常，祝予身上还套着赵秋那件沾满鲜血和人体组织的外套，烦躁地用袖子抹了抹流各不停的眼泪，第一个踩上了平台。


    -


    “这是在干什么？Cosplay吗？”


    “cos的啥啊？这么奇形怪状的？奥特曼里的怪兽吗？”


    “我们奥特曼里的怪兽也不长这样呀！”


    “这cos的也很差呀，那看那个cos山羊的，不戴头套就算了手也没有藏起来……除了身上沾的血看起来很真实外其他都很假诶……这不会是什么极端野生动物爱好者在搞行为艺术吧？”


    ……


    叽叽喳喳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几人的耳中，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久违的声音：近处汽车在鸣笛、远处的机器发出轰鸣以及不知是谁的手机正外放着热闹的音乐……


    邓玲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茫然低头打量了自己那畸形的下半身和身旁的同伴，又看了看一旁围观他们的……人。


    嗯……确实是人，外表看起来跟钱又一样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