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国王陛下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偏殿二楼。”四肢发达的守卫面无表情地守在偏殿门口。


    还没等孙德义他们开口解释自己已经获得了国王的允许，那位陛下的声音就从风中传来：“让他们进去。”


    几人顺利进入偏殿，七扇浮雕门敞开着，由于不是朝见日，这里除了门大的守卫外没有其他人。


    在晃晃悠悠的烛火下，几人顺着大厅东面的浮雕楼梯走上了二楼。


    二楼跟他们想像的场景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堆积成山的装着黏土等自然物资的箱子、也没有精密的科学仪器、更没有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没人受洗所以暂时没有那些东西。


    甚至，二楼的空间就像是毛坯房，不像一楼还做了七个小房间。孙德义一行人站在楼梯前一眼就能把这个地方的看完，楼梯的对面是一个巨大的阳台，这个阳台是单独向外扩出来的，应该就是之前他们在外面休息的看到的那个。


    “过去看看。”孙德义照例在前面带路，甩着尾巴朝前面走着，看似警惕却丝毫没注意到在他迈出步子的那一瞬间，这个毛坯房的地面出现了薄薄的一层灰，下一秒却又消失不见了。


    当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几人已经走到毛坯房的正中间了，他们震惊地看着阳台的外不断变化的景象，阳光出现又消失，星子一闪而过，暴雨从天空砸下还没落到地面那双血色的眼球又代替了厚重的黑云……


    光影从每个人惊疑不定的脸上闪过，照亮了他们扭曲的四肢和五官。


    窗外变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阳台外的景色停留在几人眼中的时间变长，邓玲看着那轮红日喃喃：“我知道了，二楼不知道什么原因会随机出现在不同的时间线，就相当于这里是一个时空穿梭机，那些不属于当时那个世界的黏土就是通过时光穿梭从过去获取的。”


    赵秋：“那我们不是可以从这里回到过去还有大海的时候，然后获取那个宝石，再回来交给国王？”


    “是这样，看来这就是完成这个任务的关键了。”孙德义挪动着步子朝阳台靠近，“这样想来，那个蜜蜂说的话就能想通了，得到宝石的国王陛下机缘巧合下回到了二十五年前，让人带话给那个村子的村民给我们提供帮助。”


    张龙：“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偏殿的守卫而要舍近求远呢？”


    “谁知道，也许是不想让守卫知道偏殿的秘密，也许是觉得未来不可改变？”孙德义并不在意这些逻辑上的不完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或许这个游戏背后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阳台外的景色定格在了矗立在漫天繁星下的大树上——这是天空和土地都还存在的世界！


    张龙站在楼梯口观察着楼下，见没人便招呼着其他人一起走了下去。


    一直呆在黑暗的环境中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和土地的几人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刑满释放了。” 邓玲感慨。


    赵秋好奇道：“邓总还有这种体验？”


    “有过类似的体验，之前手底下有个二愣子去送礼，在人家楼道监控地下送的，把我叫过去问了我三天，再出来的时候就跟现在差不多的感觉。”


    说话间，几人已经快走到正殿了，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决定躲着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国王，他们快步远离了正殿，所幸这个世界原本的天空和大地都还在，不出意外的国王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


    虽然天地都还没有被换掉，但是这里的人类已经是改造过后的形态了，他们找了一个长着兔头的行人，向他询问大海的方向，对方狐疑地盯着他们没说话。


    “我们是国王陛下派来办事的，但我们之前是其他地方来，所以对咱们的国家不是很熟悉。”孙德义搬出那位民众心中的崇拜对象，之前白试不厌的招数却失效了，路人听见他的话动了动垂在脑袋两边的耳朵像是想用耳朵捂住眼睛，他没有说话，白了孙德义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


    什么毛病？


    一行人没办法只好再重新找人，结果一连问了五个人，都是一样的反应，祝予看了钱又一眼：“他们……是不是跟后来的民众不太一样？好像不是很喜欢国……那位。”


    钱又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些路人的反应没法否认，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钱又不想说话，只好当做没听见祝予话，默默闭嘴。


    邓玲：“那没办法了，换个说辞吧。”


    “你好，我们在躲避国王的追捕，请问大海在哪个方向？”


    邓玲抓住一个长着漂亮鸟羽的女生，诚恳发问。


    对方眼含同情，指了个方向：“在那边，脚程快的话走个半天就能到，不过……去海边应该躲不掉的……”


    “没关系，过去我们就安全了。谢谢您。”


    顺利得到方向，几人跟路人告别，坐上孙德义背朝着大海的方向奔去。


    -


    一路上过来的人很多，他们长着可爱的、漂亮的动物脑袋或者身体，跟充满力量但外形看上去并不那么美丽的孙德义一行人格格不入。


    “好奇怪，我一直以为国王给臣民更换器官或者四肢是为了让他们强大的力量，更好地为国王服务，但这个时候的人看上去……”邓玲顿了顿，“都跟我们之前去的那个宠物村庄一样，他们都是国王的宠物？”


    孙德义已经非常能适应这幅躯体了，他驮着四个人，一边跑得飞快一边还能回答身旁邓玲的问题：“那这个比例未免有点太高了，我感觉这个国家的所有人目前都是这样的，这其实更像是这个时期的流行。”


    张龙：“那这前后的流行差得有点多啊，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赵秋嗤笑一声：“有什么好不知道的，太平盛世追求美，战火纷飞追求强大，这个国家未来会发生战争。”


    “什么？那我们得赶快去告诉这个时期的国王陛下啊！”


    “嗯嗯嗯，等找到宝石我们就去说。”张龙已经能熟练敷衍钱又了。


    孙德义脚程快，邓玲虽然还不是很适应用多出来的四条腿跑步，但那再怎么也是成年岩羊的腿，她努力迈两步倒也勉强能跟上孙德义，只是苦了她的肺，一路上拉风箱似的，好在不到半天他们就找到传说中的大海了，不然再跑一会儿她估计会原地断气。


    与想像中蔚蓝平静的大海不同，几人找了好些天的海现在正掀起巨大的海浪，重重砸在海滩以及悬崖峭壁之上。


    国王说那宝石生长在海边的悬崖中，受海水冲刷、被月光照耀。崖倒是看见了，普通的海蚀崖，其实看起来不算高，但是这么一大片，要去哪里找一块石头呢？他们决定等天黑再找，说不定到了晚上那石头自己发光不就能找到了。


    “您好，请问能帮我看一下孩子吗？”


    几人坐在远离海岸的一块巨大岩石上看着夕阳西下，一个抱着孩子的龙猫女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后面，拉了拉邓玲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她。


    邓玲只当她现在有其他的事，便从她手里接过了一个长着兔子头的小女孩，孩子骨架很小，邓玲按照自己的经验推测了一下，她也许还不到四岁，窝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正睡得香甜，被陌生人抱过也无知无觉。


    孩子被轻柔地交给陌生人后，龙猫女士突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转身走下岩石，向着大海走去，走着走着便发疯似的奔跑起来，她张开手臂大步狂奔，像奔向她的爱人，跑到海岸线的边缘，在孙德义一行人的惊呼中，她决绝地跳入了大海的怀抱，在滔天海浪中激起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邓玲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愣住，反应过来才发现她不自觉的掐住了孩子的胳膊，连忙松开，被捏疼的孩子却没有醒来，只微微挪动了一下手臂，要不是这点微弱的动静，邓玲都想去探他的鼻息了。


    “这是……什么情况？”


    “谁……谁知道呢……这个鬼世界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现在的问题是，这孩子怎么办？”


    ……


    众人沉默，最后还是孙德义拍板，先带着，回去的路上随便放在谁家门口，这样至少还能活下来。


    -


    夜晚如约降临，一轮明月挂在深蓝的天空中，月光照耀着大海、悬崖以及海边的人们。


    本该反射出月光的大海依旧在怒号着，反而是白天黑漆漆的崖壁上，一闪一闪泛出了光亮——那是他们的任务目标，是国王口中会发光的宝石。


    张龙和李彬两人因为眼珠不能转动走路都会摔跤、赵秋和祝予两人身体素质没有任何加强，钱又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因此能去取宝石的人只剩下孙德义和邓玲两人。


    实际上孙德义并不想去，国王在给他这幅身躯的时候说的是让他带着同伴自由来去，而邓玲那两双岩羊腿的作用正是“在陡峭的崖壁上轻松获取发光宝石”，他们每个人的任务明明都是安排好了的。


    然而，因为邓玲的矫情——没错，她到现在还不能熟练运用这四条腿，所以他不得不跟着邓玲一起去冒险，孙德义很想拒绝，实际山他也拒绝了，但是其他人都劝他“任务要紧”，他也不想最后任务失败的锅落到他的头上，不得不捏着鼻子跟邓玲一起攀上了那闪着点点光亮的漆黑崖壁。


    海水拍在崖壁上发出的声音仿佛能震碎人的耳膜，邓玲心惊胆战地踩在湿滑尖利的岩石上，心中恐惧不已，她死死盯着前方的亮点，丝毫不敢往下看。但实际她走得比孙德义稳多了，岩羊腿的两趾踩在稍微往外凸起的岩石上便如同踩在平地上一样，甚至比邓玲用这腿踩在平地上还要稳。跟前面两步一脚滑的孙德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孙德义那艰难的样子邓玲难得升起了一丝愧疚，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很快靠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块石头，悠悠发着蓝光的宝石嵌在嶙峋的岩石内，不仅颜色与周围各个不如，那圆润的外形也在告诉他们：这确实不是普通的萤石。


    两人试着破坏掉宝石周围的石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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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冲蚀过的岩石禁不起孙德义的一爪子，但是无奈宝石嵌得太深，又没有棱角，周围那些凸起的岩石被掰掉后还是无法顺利将其取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邓玲看着孙德义还在锲而不舍地砸着岩石有些焦虑，咬着指甲，神经质地在倾斜的崖壁上来回走动，惹来孙德义的白眼也恍若未觉，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正抚摸赵秋怀里那只小兔子的祝予。


    邓玲迈开双腿朝崖顶冲去，也不管孙德义在后面愤怒的喊声，停在满脸惊恐的祝予身前：“把你背上的刺给我几根，石头弄不出来，你的刺或许能起作用。”


    “刺？你是说刺猬的刺能凿开石头？”在祝予开口前赵秋就满脸不屑地嘲讽。


    “当然，不然国王为什么要给她刺猬的刺呢？”


    “他说是让我……”


    “让你保护同伴，可是一路上我们遇到过什么实质性的、让你的刺起作用的危险吗？”


    ……


    她说的也没错，但赵秋就是看不惯她这幅颐指气使的样子，正准备继续阻止，没成想这次祝予直接用行动打断了他的话，祝予咬着嘴掰下了一根刺，发现没有想像中的疼痛后又多掰了几根，递给了邓玲。


    赵秋脸色不是很好看，但邓玲没理他，拿着刺就从崖顶直接往下眺，十多米的距离她愣是稳稳地站在了孙德义的身边，举着手里的东西给孙德义说着些什么，接着赵秋就见两人将手中的尖刺插入宝石周围的缝隙中，然后往反方向一压，原本祝予用两根手指头就能掰断的刺竟然没有一点要折的意思，反而真的顺利挑出了发着蓝光的宝石。


    “真的有用！真是多亏了这刺！”对于自己背上的刺派上了用场，祝予看上去看高兴。


    回程的路途比来时轻松多了，几人抱着五颗蜜瓜大小的莹润宝石和一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孩朝宫殿走着，也许因为是晚上，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也没遇到未来的那些分工明确的村落，邓玲担心把小孩扔在外面被什么怪物给吃了，索性便把她带去了宫殿。


    宫殿也不像未来那样有高大的守卫实施巡逻，只有一个瘦小的男人靠在紧闭的大门下睡得直流口水，他们轻手轻脚地将小孩放在了那个男人的旁边，在一大一小的鼾声中回到了偏殿二楼。


    偏殿二楼看出去有一棵高大茂盛的树，在时空的变幻交替中，那个大树上的叶子黄了又绿、长了又掉，直至再也看不见踪迹。


    “你们是谁？”清冽的男声突然响起，窗外光阴的变化彻底停止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冲上楼梯将几人围住压到了背手站在楼梯口的男人面前。


    孙德义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容貌跟他们之前见到的别无二致的陛下，当然，除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那是一个正常人类的眼睛和耳朵，还没有被替换。


    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并不认识他们的国王的话。坑死了！还以为二楼的“时光机”可以带人去任何想去的时代呢！谁知道那东西是随机的啊！


    他们没说话，但这位独裁君主可不是不是说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这是什么？”国王看像几人手中抱着的照亮了整个偏殿二楼的宝石。


    “……”众人继续沉默，当然除了那位国王陛下的狂热信徒。


    “回陛下，这……这是一种会发光的宝石，可以用来照明。”


    国王脸上浮现出了惊喜：“哦？那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是献给我的吗？”


    “不……”


    “不错！是献给您的！”


    邓玲还想抢救一下，但无论是嗓门还是语速都比不过像是嗑了药的钱又，还是被推到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他们的任务是给未来那位国王找宝石，虽然本质上都是国王，但他们到时候回去了该怎么交差？邓玲急得想一脚踹死钱又。


    孙德义恨恨瞪了钱又一眼：“国王陛下，这个宝石在海边还有很多，您可以派守卫去取更多的过来，当然我们这些也是献给您的，不过，能否给我们留下一个呢？外面太黑了我们需要它照亮我们回去的方向。”


    “海边？哦那可真神奇。”国王看了身边的守卫一眼，对方便心领神会出去了，“不过，你们要去哪儿呢？你们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宫殿，竟然还想着离开？”


    国王话音落下，围着这些陌生来客的守卫便心领神会夺过了他们手中的宝石，扣住他们准备将他们带出去处死。然而没等他们抬脚，眼前的七个人却突然间消失了，扣住他们的士兵一趔趄，稳住身形后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惊恐地看向国王。


    国王盯着偏殿的二楼看了半天，清隽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片刻他的嘴角微微提起，露出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偏殿二楼闹鬼，以后未经允许别让任何人上来了。”


    “是！”


    “另外，先把那只蝙蝠放回去吧。”他把玩着手下递过来的那块莹润的宝石，呓语般喃喃：“真好看啊，朕突然发现，朕的耳朵……有更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