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特别的......”宋易旋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副心虚的模样反而激起了许笙更大的好奇心，她双手抱胸，一副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没想到对方突然反将一军：“那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偷偷观察我。”


    ......


    这倒不是假话。自从编辑警告说她的画风再不改进就要换人后，许笙确实慌了神，饭碗可不能丢啊。编辑说她笔下的AO人物属性不够鲜明，建议她多观察现实生活中的AO特征。


    Alpha她暂时接触不到，只能把目光锁定在眼前现成的Omega宋易旋身上。


    “咳咳，”这次轮到许笙语塞了，“是又怎样？我就是找个参考而已啦。”


    她猛地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某人之前不是很大方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小气啦？”


    宋易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笑着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嘛。”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许笙眼睛亮晶晶的，“还是说...要我自己猜？”她故意拖长音调，“你不会把我写成什么大反派了吧？”


    “绝对没有！”宋易旋突然激动地直起身子，“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说完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就是...参考你的特点写了个受害人而已......”


    许笙嘴角抽了抽，这还不如当大反派呢。


    平淡的合租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两人时而斗嘴，时而互相安慰，不知不觉竟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月。


    这天许笙路过门口时，发现鞋柜上少了双运动鞋。探头往宋易旋房间望去，果然空无一人。


    说来也巧，平时两个宅家不出门的人，今天居然都有事外出。许笙刚接到孙蕊的电话，说今天回国要她去接机。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室友却不见踪影。不过茶几上留了张字条：


    【朋友有急事找我，得出门一趟，归期不定。有事打电话哈～ ——宋易旋】


    名字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和吐舌头的小狗，看得许笙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小心地把字条折好放进兜里，转身出了门。


    此时的机场人流如潮，许笙握着手机反复刷新着航班信息——孙蕊确实已经落地了。可放眼望去，茫茫人海中哪里找得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配浅色牛仔裤，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她焦虑的神情。


    常年宅家的生活让她肤色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苍白，却意外地衬出omega特有的精致五官。不时有路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让她不自觉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美女，一个人吗？是不是迷路了？”


    粗犷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许笙抬头，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高壮男人站在面前，第二性别特征模糊不清，却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


    “不是一个人，我朋友马上就到。”她强作镇定，希望自己的语气能打消对方的念头。


    谁知男人不但没退开，反而得寸进尺地逼近，像头盯上猎物的野兽。


    “我观察你很久了，是不是被朋友放鸽子了？让我来帮你吧......”


    许笙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正欲开口，一道身影突然挡在她面前。孙蕊举着手机，气势汹汹地对男人破口大骂。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正犹豫间，却见黑衣少女拉住女孩的胳膊，似乎在劝她息事宁人。


    就在男人以为能全身而退时——


    “你是不是闲得蛋疼？***你有***”


    孙蕊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温声细语的许笙突然爆发出连珠炮般的脏话，要不是她死死抱住许笙的腰，这丫头怕是要冲上去跟人拼命。


    “算了算了笙笙！”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灰溜溜地消失在人群中。许笙这才停止咒骂，整了整被扯乱的衣服，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泼辣的女孩从未存在过。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走吧。”


    “......好。”


    咖啡厅里，孙蕊还沉浸在方才的冲突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笙。


    “我们笙笙这半年变化真大。”


    许笙眉头微蹙，随即展颜一笑：“吓傻了？”


    若是从前的许笙，多半会选择息事宁人。可独居这半年她悟出一个道理：示弱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于是她学会了对着那些不怀好意的Alpha或Beta破口大骂，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自然就灰溜溜逃走了。


    当然，她不会告诉孙蕊，其实每次对峙时，她的手都在发抖。


    “先不说我了，”许笙转移话题，“孙大记者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孙蕊促狭地眨眨眼，“你应该看到周明清的报道了吧？”


    许笙划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周明清即将回国，第二性别研究迎来新突破》。她的指尖在某个段落停顿：


    【“我们正在研究如何让Alpha和Omega摆脱信息素支配，”周明清博士表示，“未来，每个人都能自由选择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许笙感到心脏某处被轻轻撞击。


    “笙笙？你怎么了？”


    许笙轻轻摇头：“没事...”


    她默默收藏了那篇报道，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你现在还一个人住出租屋吗？"


    孙蕊正盘算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去许笙家借宿，却见好友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不是...”


    “什么？！”孙蕊瞬间如临大敌，“你有新闺蜜了？”


    “不是啦...”


    “男的女的？Omega还是Beta？”孙蕊激动得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该不会是Alpha吧？！”


    许笙搅动着咖啡，无奈地打断她：“怎么可能找Alpha...是个男性Omega啦。”


    听到这个回答，孙蕊心里的警报总算解除。两个柔弱的Omega住在一起，大概晚上会抱团emo吧，她想。


    -


    许笙拎着两袋草莓布丁和一打青柠汽水回到出租屋时，玄关处那双熟悉的运动鞋已经整齐地摆在那里。


    “宋...”她将东西放在茶几上，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走廊尽头。


    那扇总是大敞着的房门此刻紧闭着，反常得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往常这个时间，她总能看见少年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睡觉的慵懒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寂。


    指节轻轻叩响门板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门开的一瞬间，甜腻到几乎发苦的橙子气息扑面而来。


    还未等她反应，整个人就被拽进一个颤抖的怀抱里。


    少年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肩窝，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她单薄的衣料。


    许笙僵在原地，感受到他瘦削的脊背在掌心下起伏的弧度，像只受伤的小兽。


    “没事了...”她生涩地轻拍他的后背，任由他反复收紧又松开手臂。


    这种程度的依赖感让她不知所措，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安抚的动作。


    客厅里，许笙默默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宋易旋垂着眼睫接过，却只是将纸巾揉捏成小小的一团，在指间来回翻转。


    他蜷缩在沙发角落的样子，像是要把自己藏进那道单薄的阴影里。


    “抱歉啊，吓到你了吧。”宋易旋突然扬起笑脸，仿佛刚才的阴郁从未存在，“我没事了。”


    许笙静静注视着他：“你总是这样强颜欢笑吗？”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刺进宋易旋最脆弱的软肋。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心紧紧攥住。短短几个月，她就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吗？


    “不是的...”他垂下眼睫，勉强扯出一个更苍白的笑容。


    “是因为你爸爸吗？”许笙打开一罐青柠汽水递过去。


    她的手悬在空中，对方却迟迟没有接过。


    见他如此许笙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将冰凉的易拉罐塞进他汗湿的掌心。“刚从冰箱拿出来的。”


    刺骨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混沌的思绪终于清醒了几分。汽水罐外凝结的水珠滑落，打湿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不是我爸的事......是我妈。”宋易旋低垂着头，金色的碎发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表情。


    许笙心头一紧，蓦地想起烧烤店那晚的偶遇。她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出声，毕竟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今天...我去见了我妈。”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有了新的家庭。”喉结滚动了一下，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摇摇欲坠。


    ……


    “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去找她了。至于我爸那边...也是一样的。”少年用力眨了眨眼，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里才是我的家，对吧？”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像一把钝刀，在许笙心上缓慢地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正好落在他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许笙怔了怔，刚要开口，少年已经像只受伤的金毛犬般蹭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


    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他。明知道这又是他惯用的撒娇伎俩，用来掩饰内心真实的痛楚，但此刻她愿意纵容这份伪装。


    指尖穿过他柔软的金发，许笙轻笑道：“这里当然是你的家啊。”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别想借机少交房租水电。”


    宋易旋委屈巴巴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才没这么想！”猛地直起身子，义正言辞道：“既然是我们的家，就该共同分担！”


    许笙挑眉：“真的？”


    “那个...”气势突然弱了下来，他眼神飘忽，“就...就少一点点行不行？下个月稿费到账一定补上！家里的水果家具可都是我买的......”


    “好吧，”许笙故作勉强，“看在你今天这么难过的份上。”


    其实她心知肚明，这个口口声声要赖账的家伙，从来没有真的少交过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