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光线略有些昏暗。


    一个洗澡用的大木盆正摆在地上。


    陈前几人一走近，探头往盆里一看，瞬间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满满一大盆清水里，泡着的，密密麻麻，全都是鲍鱼！


    个头还不小！


    那些鲍鱼在水里，裙边还在微微地蠕动着，充满了生命力，新鲜得不能再新鲜了！


    “我的天……”


    其中一个商人瞪大了眼睛，指着盆里的鲍鱼，激动得不行。


    “陈哥，真……真的是活的！全是活的！”


    “乖乖，这得有多少啊！”


    另一个商人也震惊了。


    “我们这四个，跑遍了周围好几个村子，挨家挨户地问，连一个拿出新鲜鲍鱼的都没有，都说不好捞。”


    “没想到……你这里居然藏着这么多！”


    陈前的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了，那是一种商人看到顶级好货时才会有的炙热。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盆里捞起一个，那鲍鱼立刻在他掌心用力吸附住，力道十足。


    “好货！绝对的好货！”


    陈前激动得不行，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昊。


    当即就表示，这些鲍鱼，他们全要了！


    “小兄弟！你开个价吧！”


    “你这些鲍鱼，多少钱能出手！”


    沈昊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不卑不亢的模样。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而且是条大鱼。


    但他不能急。


    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来我往，拉扯一下，氛围才能到位。


    直接报底价，那多没意思。


    既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又让对方觉得占不到便宜，心里不舒坦。


    双输！


    沈昊清了清嗓子，伸出两根手指头。


    “兄弟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干鲍，两块钱一斤。”


    他又伸出四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这盆里活蹦乱跳的，四块一斤。”


    “怎么样，我这价格公道吧？”


    话音刚落，陈前身后的几个顿时就有点绷不住了。


    那看人的眼神，差点没喊出“你抢钱啊”。


    陈前倒是稳得住，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做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价位心里门儿清。


    这小伙子报的价确实是高了点……


    不，不是高了一点半点，是高得有点离谱了。


    但他转念一想，看着沈昊那有恃无恐的淡定样，又有点拿不准了。


    莫非这小子背后还有什么别的路子？


    或者这批货真就值这个价？


    他摆了摆手，示意其他几个别出声，笑道：


    “小兄弟，你这个价……呵呵，有点高了啊。”


    “我们是专门跑这条线的，常年收货，量大。”


    “你给我这个价，我收回去根本没得赚头，说不定还得亏本。”


    陈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昊的表情。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是诚心想买。”


    “这样，我给你个实诚价。”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干的，一块六一斤。”


    “新鲜的，三块三一斤。”


    “小兄弟，你看看这个价行不行？”


    “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价了，再高，我们哥几个就得白跑一趟了。”


    沈昊笑笑，一块六，三块三。


    跟他上一世打听到的价格一模一样！


    这陈前，看着老实，实际上也是个老狐狸。


    不过，做生意嘛，不寒碜。


    沈昊要的就是这个过程。


    他故作为难地挠了挠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呀，兄弟，你这一刀砍得也太狠了。”


    “我这辛辛苦苦下海捞的，风吹日晒的，就指着这个养家糊口呢。”


    “你这价，我……我这有点难办啊。”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李倩。


    自家媳妇儿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小手攥得紧紧的，显然也被这几毛钱几毛钱的交锋给搞得心惊肉跳。


    沈昊冲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陈前一看沈昊这反应，心里反而踏实了。


    会讨价还价，就说明是真想卖。


    就怕那种一口价，不卖拉倒的愣头青。


    “小兄弟，要不这样。”


    “咱们做生意，讲究个细水长流不是？”


    “今天你让我赚点，我让你也赚点，以后咱们才能长期合作嘛。”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前开始打感情牌了。


    沈昊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咬着牙，脸上露出一种“罢了罢了，算我倒霉”的表情。


    “行！”


    “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不松口，就显得我沈昊太不懂事了！”


    “就按你说的价！一块六，三块三！”


    “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陈前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脸上笑开了花。


    “哈哈，好！小兄弟果然是个爽快人！”


    “你这个朋友，我陈前交定了！”


    “来人，赶紧的，把家伙什拿出来，称重，算钱！”


    他身后的两个大汉立刻应声，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杆秤和算盘。


    沈昊也没闲着，他转身从墙角拎出一个小竹筐。


    里面是昨天顺手摸的一些花蛤，吐干净了沙，还活泛着呢。


    “陈哥，等等！”


    他把竹筐递了过去。


    “这玩意儿不值钱，就是点下酒菜。”


    “今天咱们生意做成了，算是我送给几位大哥的一点心意，回去炒个菜，喝两杯！”


    陈前愣了一下。


    他看着那筐活蹦乱跳的花蛤，又看了看沈昊真诚的笑脸，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欣赏。


    这小子，有意思！


    不贪心，懂人情，会来事儿！


    做生意，最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哎呀，小兄弟，你这太客气了！”


    陈前嘴上推辞着，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


    “行，那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这份心意，我领了！”


    他拍了拍沈昊的肩膀，笑得更真诚了。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最近对鲍鱼的需求量很大。”


    “特别是你这种品相的干鲍和新鲜的活鲍，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你要是还有货，或者以后还能捞到，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和一支钢笔，刷刷刷写下了一个地址。


    “这是我们在镇上招待所的地址，叫‘红星招待所’，房间号203。”


    “我们这阵子都会待在那儿，你随时可以过去。”


    “要是我们走了，你也可以往这个地址寄信，我们一样能收到。”


    沈昊接过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郑重地揣进兜里。


    “好嘞！陈哥你放心，只要有货，我第一个就想到你！”


    “以后，咱们常合作！”


    那边，称重也已经结束了。


    干鲍鱼，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斤。


    新鲜的，连盆带水称完，再把水倒掉称盆，最后减去皮重，净重十斤出头。


    就算十斤。


    干的二十斤，一斤一块六，就是三十八块钱。


    新鲜的十斤，一斤三块三，就是三十三块钱。


    两样加起来，一共是七十一块钱！


    七十一块！


    当那个负责算账的商人用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算，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李倩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七十多块钱？


    就那些干的湿的小鲍鱼？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要知道，村里一个壮劳力，辛辛苦苦在生产队干一天活，也才挣几个工分。


    月底能换三四十块就顶天了。


    沈昊这……这一天不到的功夫，就挣了普通人家快俩月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