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念终于盼到了妙慧回来，总算能有个人和她分担这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此刻只想一吐为快。她正说到兴头上，无暇理会清竹的问题，故意买了个关子，道：“这件事且先放放，我要说的还有另一件事。”


    妙慧本就对林映雪和沈溪的关系存疑，此刻听到林映雪确已许配人家，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她几乎已坐立不稳，但见止念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强打精神陪着。


    “今日一早，小沈大人府上有两个家丁到了咱们庵里，说是要府上有要事，须得接小沈大人回府。我见那二人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就安排小尼将他们带到了小沈大人住的院子。可小尼们在院门外等了半晌，却只瞧见昭儿从里面出来，家丁们则是提着小沈大人的箱笼，至于小沈大人本人么......竟是没有出现！”


    止念啜了一口茶，接着道：“等这些人走后，小尼们进院查检，发现小沈大人住的那间房已空无一人，就连后面的小佛堂小尼们也看了，也没有小沈大人的影子。这小沈大人竟是凭空消失了！你说这事奇也不奇？”


    “即便是走，依照礼数也应该和咱们庵里说一声，向悟证住持正式作别。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懂么？真当这里是自家府上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止念越说越气，感觉沈溪压根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说起来，沈溪陪妙慧去王展樊府上的事，除了妙慧，就只有清竹和昭儿知道。想到两人挤在那样小的一辆马车上，清竹明白此事关乎妙慧的名节，因此，只要妙慧不说，她绝对不会透露分毫。昭儿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嘴就像是上了锁，而钥匙在沈溪手里，想从他嘴里打听沈溪的消息，只能是白费力气。故而，普宁庵上下全部被蒙在了鼓里。


    “哪有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失了影踪的道理？估摸着是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也未可知，只不过没告诉咱们罢咧。”清竹担心止念深究，赶忙插话道，


    不过，止念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明明那日小沈大人是同妙慧一同走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却没见到他人呢？而听止念师尼的意思，竟是连昭儿也不在了。


    “是呢，哪有一个大活人会平白无故失了影踪呢？......”妙慧木然地重复着清竹的话，但她话中所指却是沈溪从王展樊府上突然离开一事。


    “你平日里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竟对明摆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却看不清楚？”止念看着妙慧呆愣愣地样子，刻意提醒道，“你将我说的这两件事前后连起来想想......”


    “照林家下人的说法，为了林小姐的这桩婚事，林大人还想请皇上赐婚，这足以证明林小姐未来的夫婿身份显赫。”清竹就像破案一样，低头认真推理道。


    “我知道了！”她“啪”地一拍脑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止念，“您的意思是，和林小姐定亲的八成就是小沈大人。这二人如今都不在庵里，定是回去筹备婚事了！”


    “不然呢？要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小沈大人也不可能连监巡佛女修行之职都不顾了。”止念肯定地道。


    妙慧的心陡然漏了一拍！林映雪前一日刚被接走，第二日沈溪就被家丁从王展樊府上叫了回去。与其定亲之人，不是沈溪，还能是谁？！


    她的眼前突然一黑......


    “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妙慧师尼！”


    清竹和止念正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得起劲，忽见妙慧昏倒在椅中，两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唤道。


    其实妙慧只是一时心内郁结，片刻后便醒转过来。可止念不敢大意，当即就要找乐仁过来为她把脉。


    “许是身子尚未恢复，我歇一歇就没事了。”妙慧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此刻谁都不想见，只想静静地待一会儿。


    止念见她执意不肯，便开始嗔怪起自己，认为是自己只顾拉着妙慧说话，全然忘了她刚回到庵里，还没得空休息。


    “那你好生养着，我先走了。悟证住持那边我会替你解释，你且放心就是。”止念扶着妙慧躺到床上，抬手放下帐幔，又转过头叮嘱了清竹几句，才出了房门。


    因着悟证住持已好转，妙慧又回到了庵里，清竹便依旧跟着妙慧。她隔着帐幔听里面呼吸均匀，估摸着人应是睡着了，便打了个呵欠，回到自己在外间的榻上。


    这几日不眠不休地服侍住持，可把她给累坏了。如今总算将这差事交给了其他师妹，她只想彻底躺平，管它是不是什么“闯的年纪”！


    头刚一沾枕头，清竹的眼皮就像挂了两只秤砣，再也睁不开了，她甚至还轻微打起了鼾。


    妙慧听着外面的动静，对清竹半是心疼半是羡慕。心疼的是，在原本应该有父母兄长疼爱的年纪，她却要在这姑子庵吃这么多苦；羡慕的是，她吃得饱睡得香，没有烦忧挂心。反观自己，沉迷与沈溪的情爱之中越陷越深，最终落得一个弃之如敝履的下场。


    想到此处，大颗大颗的泪从妙慧眼中扑簌簌地掉落，几乎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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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半只枕头。心痛到极致时，她几乎起了轻生的念头。


    然而，她知道，自己这条命早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她有凭一己之力对抗朝臣、全力保下她的太皇太后，还有悉心教导她佛法的寂然师太和悟证住持。这些人的恩情她这辈子都还不清，如何能为了一个男子就舍弃掉自己的性命呢？


    何况她不甘心！在全族满门抄斩后的那几年里，她看尽了世间的冷眼，听够了不堪的言语，但她既然活了下来，就必须练就一颗强大的内心。


    妙慧虽然身躯柔弱，但内里却孤傲坚韧！


    是的！她要问问沈溪，既然他与林映雪彼此有情，为何还要来招惹她、欺骗她？难道就因为她孑然一身，无家人可以依靠？还是因为她父亲是大齐的罪臣，她就可以被人随便践踏和侮辱？


    想到此处，妙慧收了泪，但一颗心却寒凉似铁。她不能再这样失魂落魄下去，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既然瓷青纸已到，明日她就带领佛女们抄写经文，至于沈溪......监巡佛女修行的差事还没结束，妙慧相信他总要回到庵中，到时便可与他当面说个清楚！


    ***


    佛女们抄写经文，一则是为太皇太后祈福，二则这些经文在佛前供奉七七四十九日后，就会被广施于民，旨在弘扬佛法，可谓一举两得。


    抄经虽不似农禅那样需要在室外劳作，但通常一坐就是一日。除午休外，每时每刻都要聚精会神，倘若抄错一个字，整张纸便会废掉，因此十分劳心费神。


    好在这次入选佛女的都是官家小姐，不仅识文通墨，且自幼时起就要学习规矩礼仪。无论是在家中跟着嬷嬷绣花制香，还是跟着私塾先生读书，讲求的就是心性平和、娴静淑雅，所以她们的坐功都十分了得。


    这次所抄的是《无量寿经》。妙慧带着清竹等几位小尼，一边要看顾佛女们抄写，一边还要检查写好的经文笔迹是否整齐、文字是否正确。此外，她还想为太皇太后献上自己的一份心意，因此也选了一卷亲自誊抄，每日都充实且忙碌。


    一日，两日，三日......转眼几日过去，直到悟证住持都已能下地走动，沈溪却依然音信皆无。


    “难不成他一去不返了？”妙慧心中惴惴。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若不是这次为太皇太后的寿诞祈福，她与沈溪，一个是皇家寺院的住持，一个是礼部右侍郎，此生即便有交集，也十分有限。沈溪若真有心负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总不能冲到礼部去大闹，或者去沈溪府上拍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