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主子，您看这可怎么办啊......”昭儿站在沈溪面前，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好几天过去了，他们一直没等来林映雪的消息。算上林映雪给家中捎信说明缘由，林大人再给王展樊写信问其意愿，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尽够了。


    “难不成是王展樊不同意？”沈溪心里有些不踏实。


    原本他信心满满，认为此事断不会有失，故而这段日子便没再与林映雪单独见面。他只是吩咐昭儿每隔一段时间便寻个由头，找林映雪打听下进展。若是事情有了眉目，林映雪自会告知。


    可没成想，昭儿问了两次，每次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含含糊糊。在此期间，止念委婉地问过他几次“是否想出了法子？”，即便是已许久都不与他说话的妙慧，也遣清竹来打听过。


    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溪心里的鼓越敲越响。止念似乎也对他这里不再报什么希望，再没来过。且他听说，妙慧打算进宫一趟，将瓷青纸损毁一事如实向太皇太后秉明。


    沈溪终于坐不住了！


    他让昭儿再去找林映雪一趟，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这一次昭儿带回来的消息依旧是不清不楚：“林小姐说，王展樊收到她父亲的信之后，很快便回了一封信。信中表示他在京城的宅子里确实存放有许多瓷青纸，尽够补上普宁庵这次的空缺。可是......”


    “阿嚏！”昭儿猛地打了个喷嚏。


    如今雪虽然已经化了，但感觉比之前还要冷。他这段日子见主子过得不踏实也跟着急上火，今日又被冷风一吹，现下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像是染了风寒的症状。


    “‘可是’什么？”沈溪心里急得很，见昭儿的话正是说到关键之处却断了，赶忙问道。


    “可是，没过几天，林大人突然又收到王展樊的一封信，好像......好像是要反悔的意思......”


    “反悔？”沈溪“啪”地一声重重拍了下身侧的几案，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盏中温热的茶水泼溅出来，险些湿了他的袍袖。


    昭儿被吓了一跳，他的头晕晕的，强打着精神上前为沈溪掸掉袖子上的水珠。


    “林小姐有没有说，他为何要反悔？”沈溪仍专注在刚才的对话上，话音中有些无措又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虔诚的佛弟子么，怎么连这点子瓷青纸都舍不得？难道林小姐说的那些事都是假的？还是说，他对朝廷或者太皇太后心有不满，故意要借此事做文章？”


    “这......林小姐没说，小的也不敢乱猜......”昭儿清理干净桌上的水渍，重新为沈溪倒了盏茶，“主子，要不您还是当面找林小姐问问吧？我觉得许是有些话林小姐不便对小的说，所以才......”


    事到如今，即便昭儿不说，沈溪也打算亲自去找林映雪问问了。


    “好，那就明晚，还是上次见面的那个地方。”沈溪果断道。


    “是！”昭儿回得有气无力。


    ***


    入夜，佛殿后。


    “你是说王展樊同意将瓷青纸赠予普宁庵，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沈溪听完林映雪所述，再次确认道。许是因为太过急切，亦是因为呼啸的北风压过了话音，他的身子下意识地向林映雪靠了靠。


    “是！”林映雪点点头，没有躲避沈溪的靠近，“父亲给我的回信中说，原本王世伯很爽快地答应了为普宁庵解围。但没过几天，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此番带领一众佛女为太皇太后祈福修行的正是妙慧师尼，便即刻修书一封给我父亲，追加了一个要求。”


    原来，王展樊对妙慧仰慕已久。她小小年纪就做了大慈恩寺的住持，加之坊间一直流传着她是“龙女”的传闻，让王展樊认定妙慧或许真的是菩萨座下的灵童转世。因此，这些年他一直寻求机会想单独与妙慧见上一面，听她讲经说法。而他一个江南富商，却在京城置办宅邸，收藏众多佛家典籍，除去有自己身世的原因，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不过，妙慧性情孤清，除去每逢初一、十五在大慈恩寺开坛为百姓讲经，或被太皇太后请入宫中为宫里的娘娘太妃等人讲授佛法外，从不为任何人私设讲坛，即便是达官显贵亦无有例外，因此王展樊始终没能如愿。


    “王世伯认为这次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若是能借此机会让妙慧师尼破例为他讲经说法，他此生就得大圆满了。”林映雪看着沈溪，咬了咬唇柔声道，“由于此事牵扯到了妙慧师尼，且又是她所不喜之事，谨慎起见，我不便对昭儿说，想着只有当面告知小沈大人您才妥当。”


    林映雪向沈溪解释着此前没有向昭儿道明的原因，但沈溪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她说的前半句上。


    没想到能听妙慧讲经在世人心中竟是如此殊胜。他突然想起他曾在府里听一些老婆子抱怨，说每到初一十五，大慈恩寺外面的人就挤得如同山墙，连风都找不到缝，原来竟是这个缘故！怪只怪他此前从没留心过！


    林映雪见沈溪沉思不语，以为是在怪她拖延诸多时日，没有及时秉明缘由，故而赶忙屈身下拜，带着歉意道：“如若小沈大人怪罪映雪，映雪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希望没有误事才好。”


    话虽如此说，但林映雪心里知道，这其实是她故意而为之。自从那夜两人“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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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约”之后，一连数日她都沉浸在当时的情景里。小沈大人俊朗的面容、明亮的眼眸，还有如松似柏的身形......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只是，她怎会只满足于那一晚？待修行结束回到府上，她就要守着大家闺秀的规矩，大门都难迈出一步，怎可能再得见小沈大人？且只怕那时家中就要为她议亲，到时她再也没有机会让小沈大人知晓自己的心意了。


    林映雪始终认为，她与沈溪是有缘分的，要不为何当年沈溪会拾到她的帕子？为何恰是沈溪主持佛女修行一事？为何她临时起意去山中赏雪，两人竟然还能偶遇？......


    她希望可以与沈溪再次相约于明月之下、在无人之处，她希望沈溪能发现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希望他们说的不再是什么劳什子的瓷青纸，而是两人的心意、两人的婚事......


    但，她必须要稳住，要仔细筹谋，不能露了急迫，否则便是功亏一篑。这不，她几次三番不给昭儿准信，故意拖延时间，终于等到了沈溪的耐心被磨没，今夜又站在了她的面前。而更令她欣喜的是，昭儿因为得了风寒，早早便吃药睡下，故而此时此刻只有她与沈溪二人！


    当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因此，当沈溪向她靠近的时候，她不仅没有避开，反而也将身子些微地向沈溪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林小姐不必自责，你已经帮了本官很大的忙了！”沈溪见林映雪下拜，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抬手示意她起身，但林映雪却好似没瞧见一样，始终屈膝半蹲着，像是十分懊悔自己的拖延。


    沈溪连说了几次“无妨”“林小姐不必介怀”“本官十分感谢林小姐出手相帮”，但无论怎么说，林映雪就像突然失聪了一样，仍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沈溪无法，亦是想尽快结束这次会面，只得将手藏在袖中，隔着布料去扶林映雪起身。


    恰在此时，一阵狂风打着呼哨气势汹汹略过。林映雪刚刚站直的身子忽地被吹得一个摘歪，整个人就向沈溪倒去。


    沈溪哪里想到会有这一出，被眼前人猛然一撞，下意识就要稳住林映雪，可他的手隔着袖子根本没法抓牢，一来二去，竟抱着林映雪倒在了地上！


    两人脸对着脸，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林映雪看着悬在自己面上、带着胡须青印的薄唇，面颊瞬间紫涨，她甚至能感受到沈溪温热的鼻息。虽然刚才那一个摘歪是她故意的，但她只是想让沈溪拥她入怀，全然没想到会演变成两人一起“滚床单”啊！


    一时间，她的心跳得乱了章法，云娇雨怯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