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见妙慧的眉宇间似有犹疑之色，话也说得含糊，便道：“不知妙慧师尼所说的状况是指什么？还请旦说无妨。”


    妙慧斟酌了半刻，便将斋堂中发生的事以及之后的种种如实告知了沈溪。


    原来，在佛女们回房后，止念将白若珠和常紫妍带至思过堂，分别进行了询问。


    面对堂内横眉怒目、盱衡厉色的诸多罗汉造像，白若珠吓得心惊胆战，止念刚一问话，她就什么都交代了。她承认自己确实在房内吃过烧鸡。因着刚吃一半就被女尼叫去用饭，她只得将剩下的半只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带到了斋堂。除此之外，她还招认，自己的箱笼里还有一只。另外家中还给她装了两箱笼肉脯，也放在她的房内。


    止念听完，知道常紫妍所说无误，并没有诬陷白若珠。但是，常紫妍在发现白若珠有违规举动后，不是上前劝阻，也没有及时向庵中女尼告知，而是等待事态发展到极为严重之时，才出面指认。这样的发心和目的不是为了帮助同修改正错误，反而是将同修推向难以挽回的深渊，对其他佛女子以及普宁庵亦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因此，她罚常紫妍抄写普宁庵庵规五十遍，至于白若珠么……她有些为难。


    若按照普宁庵的规矩，她当日便要传信给白若珠的家人将白若珠带离，但这就相当于剥夺了她的佛女身份。无论是止念还是妙慧，都不能擅专。而且，她们二人都看到了庵门前的一幕，感觉沈溪与这位白小姐的关系恐怕不一般。因此，止念只对白若珠房内装有荤肉的箱笼做了暂扣，妙慧则来寻问沈溪的意见。


    沈溪听完，感觉头上的两个包又开始疼了。小娘子们可爱是可爱，但有时候也确实有点麻烦。在来普宁庵之前，礼部曾向每一位入选的佛女下发过一份《修行须知》，告知大家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不可带荤物入庵。这不止是礼部对佛女子们的要求，也是普宁庵以及所有佛寺须遵守的规矩。可没想到还是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师尼所说之事，本官都听明白了。白小姐既然有违庵规，亦未遵从佛女操行，那便……”沈溪刚想说“那便让她府上派人接她回去”，但话还未出口，他忽然停住了。白若珠毕竟帮过他的忙，若是就这么让她离开，会不会显得他太无情？要是这回将她保下来，这样他们之间是否也算两清了？


    “敢问师尼，悟证住持可知道此事？”沈溪问道。他想着，悟证师太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铁面”，若是她已然知道，那便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但若她还不知道，那或许还有变通之法。


    “阿弥陀佛，贫尼尚未将此事告知师太。”妙慧如实回道。一则，她想等问过沈溪的意见之后再去禀告，二则，她知道悟证师太今日情绪不佳，所以即便要说，也最好等到明天以后。


    沈溪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本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尼可愿答应？”


    妙慧一听这话，便知沈溪是要为白若珠求情了。


    “小沈大人请说。”她道。


    “本官想着，白小姐初到尼庵，许是还延续着平日的饮食习惯，对庵内的戒律也没有完全熟悉，故而犯点小错也情有可原。妙慧师尼可否网开一面，同样罚她抄写庵规五十遍？或者再加五十遍，共一百遍，如何？”


    沈溪话音刚落，清竹和昭儿就在心里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这位小沈大人可真是油滑，自己偏疼那位官家小姐，却将慧姐姐夹在中间。您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得轻巧，可慧姐姐回去还得哄劝悟证住持和止念监院，真是招谁惹谁了？”清竹撇了撇嘴。


    “主子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白小姐了吧？他眼睛是瞎了吗？还是漂亮的小娘子见多了，想换换口味？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医馆？要我说，得尽快请个大夫给主子看看，若真是有病，可别给耽误了！”昭儿在心里说着反话。


    妙慧慢捻持珠，悄无声息地掩饰着内心的异动。对于沈溪会如何处理此事，她来之前并没有过多揣度，但当听到他的回答，似乎她之前对沈溪与白若珠关系的猜度，在此刻被不容置疑地印证了。


    她的心头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小沈大人慈悲为怀，贫尼遵从您的意见便是。”她面上保持淡定地说道。


    沈溪没想到妙慧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同意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刚要张嘴做个解释，只听妙慧又道：“此外，贫尼还有件事要与小沈大人通禀。”


    “那个……师尼请说。”沈溪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顺着妙慧的话头改口道。


    “是这样。止念监院在检查白小姐的箱笼时，还发现了一些零食糕点和胭脂水粉。她担心其他小娘子亦会有同样的夹带，便让女尼们逐一做了查验，果然又发现不少。”


    “修行期间，除了必要的护肤膏油，不可携带任何妆品。零食糕点虽不是大荤之物，但除正常的饭食外，亦不可食用。”


    “因此，我与止念监院商议，想将妆品收缴暂存，待佛女子们修行结束之后，再予以归还。可零食糕点不便存放过久，所以，可否连同白小姐所带的荤食一起送给附近村民？也算是小娘子们的一件功德。不知小沈大人同意与否？”


    妙慧小心地探问着沈溪的意见。经过刚才的事，她不知道沈溪这次会不会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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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为人开脱。


    “师尼思虑得十分周全，我岂有不赞成的？”沈溪二话不说，立刻点头答应，随即下意识地擦了擦头上的汗。真没想到，佛女入庵第一天就惹出这么多事，他开始为后面的日子担心了。


    但他忘了头上的包还没好，手甫一碰到额头，就疼得嘴角一抽。


    “嘶~”


    早上擦得药油这会儿药性已经散了，那两个包本就没完全消下去，现在又有要肿起来的趋势。


    妙慧自从听到沈溪为白若珠开脱，心情就有些低落。此时，她见沈溪龇牙咧嘴的样子，以为他是在借故送客，便道：“善哉善哉！多谢小沈大人！那贫尼这便告退了。”说着就站起身来，带着清竹向门外走。


    “妙慧师尼，烦劳您留步！”沈溪突然开口道。


    妙慧闻言一定，转回身看向他：“小沈大人还有事？”


    昭儿也是一愣，茫然地看着主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本官是有件事，想求师尼帮忙。”沈溪故作为难地道。


    “什么事？若是贫尼能帮，自会尽力。”妙慧纳闷地问。


    “我早上不慎将头撞在车厢内，撞出了两个包。可从早上到现在只上了一回药，只怕药劲儿已经过了。但我这小厮做事毛脚毛躁，干不来这种活儿，所以……”


    “所以可否让清竹小尼帮个忙，为我家主子上回药？”还不待沈溪将话说完，昭儿就接话道。早上沈溪就是让白小姐的丫鬟给上的药，这会儿他一定是想如法炮制，昭儿想着。


    没成想，沈溪十分不悦地瞪了昭儿一眼，意思是在责备他多嘴。沈溪本意是想让妙慧给自己上药，这样便可借故让妙慧与自己亲近，亲近来亲近去，不怕这女尼对他不生出情愫。要知道，以往都是别的女子找机会与他亲近，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送上门呢。对于自己的魅力，沈溪很有信心。但被昭儿这一打岔，他这个小伎俩恐怕要行不通了。


    “实在不巧，我的手被树枝扎破了，没办法伺候小沈大人！”清竹将右手怼到昭儿眼前，让昭儿将她拇指和食指上缠着的纱布看个清楚。


    她刚才去山上摘果子，不小心划伤了手，连斋饭都是用左手拿着筷子吃的。不过就算她的手没受伤，她也会找别的理由拒绝，她才不愿意伺候这位包庇白若珠的官老爷呢！何况她又不是使唤丫头，服侍妙慧那是她心甘情愿，至于旁人么……抱歉，爱莫能助！


    “不妨事，不妨事……”沈溪知道清竹不比豆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丫鬟。昭儿这么说，属实是冒犯了，他赶忙出言补救。


    “贫尼来为小沈大人上药吧！”妙慧出言打破了屋中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