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尼尔的视线缓缓转向克利奥，盯着他良久一言不发，


    克利奥瞬间冷汗直冒，


    心道自己怎么能提出这样不成熟的建议，


    且不说这样会打扰其他免疫细胞的睡眠质量，要容易惊醒宿舍里的细胞，导致‘癌变体’逃跑。


    就在克利奥以为白尼尔动怒了，要谴责自己的时候，


    白尼尔开了口：“也好，那就，一间间查。”


    ......


    滴答——滴答——


    旦矢靠坐在组织后的内壁上，几乎睡了过去。


    “醒醒，药物先生，醒醒。”


    旦矢在沉睡中被摇醒，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W256，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W256却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拽起旦矢就往前走，边走边道：“组织上的液体渗透暂时停止了，我们得在下一次渗透开始前到达一个新的庇护所。”


    听着四周滴答的‘雨声’，旦矢几乎以为自己身处人体之外，在某一个宁静的夜晚，


    毕竟在人体里，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舒心的雨声了。


    “雨停了吗？”旦矢问道。


    W256顿住了脚步，有些不解地回头望他：“什么是‘雨’？您在说什么？”


    旦矢被这样一问，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忽然意识到，在人体，这些细胞没有见过各种各样变化的天气，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是降雨，


    这实在，是个很难给细胞说明白的自然现象，


    旦矢思考了一阵解释道：“像这样自然滴落的，在人类世界就叫做‘雨水’，在我还没有进入人体时，曾在实验室外见过。”


    “原来是这样，药物先生，您懂得实在是太多了，我需要向您好好学习一下才是，”W256微笑着望向他：“人体外，很有趣吧？”


    W256说着，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向往。


    “有趣？”


    旦矢垂下眼睛，老实说，于他而言，在人体外，他的人生并不有趣，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从小他就没有受到过来自父母的关爱，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他只能呆在阴暗的角落，跟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对话，


    唯一值得他留恋的，就是他好不容易打进的联赛，唯有电竞，才能带给他一丝安慰，那种跟队友团结一致抗敌的感觉，让他有了被需要感，


    起码，能证明自己不是多余的，


    除此之外，他只感觉到无尽的孤独和冰冷，


    可是患癌后，他的队友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


    于是，每天于他而言，都将是漫长的黑夜和冬季。


    可是旦矢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看到了那双看向他充满期待的双眼，就像望着包有精美包装糖果的孩童，


    旦矢忽然就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不想告诉他，其实糖果是酸的，好看的，只是外面的那层诱人的糖纸，


    旦矢转过头去，违心道：“是的，很有趣，有四季的更替，春天有连绵的细雨，夏天有炙热的暖阳，秋日有落不完的枯叶，冬天有埋葬一切的落雪。”


    “这听上去实在有趣极了，”W256的眼睛亮亮的：“药物先生真是太幸运了，能够见到那样美丽的景致，不像人体，常年都是一个样子，我从未见过落雪。”


    落雪有什么好看的，旦矢垂下眼眸，


    在那样寒冷的时节，除了保姆，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冷凄凄的，一点也不快乐，


    他常常望着雪发呆，问家里的阿姨，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快了，下完这场雪她就会回来了。”


    那个女人总是这样说，


    可旦矢知道，就是再落几场雪，母亲也不会回来，


    可他还是不死心一样要问，得到的答复也是千篇一律，


    那个女人甚至不愿意编出其他的说辞来骗他，


    其实，旦矢知道结果，可是仿佛只要他还在问，就会还有期待，


    他可以幻想，或者说欺骗自己，


    也许落完这一场雪，母亲就真的会回来了，


    会像以前那样在雪中抚摸着自己金色的发丝，夸赞他像橱窗里精致的娃娃。


    也许是一次次的期待落空，


    长大后的旦矢不再期待下雪，甚至厌恶冬天。


    可旦矢转过身去，回答道：“雪景很美，如果你见过了，就一定会爱上。”


    “好想，也见到一次落雪。”W256憧憬道。


    想见到落雪吗？


    那恐怕，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旦矢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看向W256：


    “或许，你去过人体的‘肺泡’吗？”


    W256摇了摇头：“我刚从骨髓出来没有多久，还没有被分配到那里去过，怎么了吗？”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旦矢勾起唇：


    “在‘肺泡’进行气体交换的时候，‘肺泡’表面的活性物质、水汽跟冷空气结合，会形成微小结晶，那种结晶像‘雪花’一样美丽，


    虽然不能做到完全一样，可这或许就是体内最接近人类世界的‘落雪’。”


    “真的吗？”W256望向旦矢一脸兴奋：“太棒了药物先生，我也想要观赏那样的景致，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得到去到‘肺泡’游走的机会的。”


    旦矢点了点头，鼓励道：“一定会的。”


    旦矢的心里一阵温暖，


    虽然他没有得到过这个世界赠与他的温暖，可是，这具身体里的免疫细胞就是他自己，


    如果没有人来给予他温暖，


    那他就，自己温暖自己。


    正当W256沉浸在幻想美好雪景中时，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些湿滑，


    W256抬起头，这才发现组织内壁隐隐有‘降雨’的趋势，


    “不好，液体渗透马上又要开始了，药物先生，我们现在要赶紧找到下一个庇护所才是。”


    旦矢也警觉了起来：“来得及吗？不行的话我们就先返回。”


    W256摇了摇头，


    “不，在‘消化周期’结束前，红细胞几乎不会来到这里，我们要用最快的时间到达我的住所，不然没有足够的营养物质供给，我们也会支撑不住的。”


    “知道了，那么，就麻烦你在前面带路。”


    W256闻言快速点了点头，牵着旦矢的手，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不多时，


    哗啦——


    内壁中渗透的粘液再次落下，


    旦矢跟随W256来到一个类似屋檐的突起之下，


    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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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面前，有一扇封闭的门，


    速度过快的奔跑让旦矢不停喘息着。


    “到了，这就是离我们方才最近的一个庇护所了，”W256说着上前就要推门，却惊讶地发现门被锁住了。


    W256皱起眉嘟囔道：“怎么会这样，我记得这里之前没有细胞居住的。”


    “怎么了？推不开吗？”旦矢凑上前，也用力推了一下，在发现推不开时面色一变。


    他们所站的位置几乎没有什么台阶，


    一旦‘雨势’渐大，堆积的‘雨水’很容易就会漫上来，那他们整个脚部包括小腿都会浸泡在里面，被‘灼烧’到疼痛难忍，


    光是想想，旦矢就感觉到痛彻心扉，目光也不自觉往W256的手臂上瞟去，


    W256刚才受的伤还显露在眼前，昭示着那‘雨水’的杀伤力，


    不免让旦矢想到了人类世界的‘酸雨’，


    不，这比‘酸雨’的伤害还大。


    看着旦矢担忧的眼神，W256转头再次敲响了门，喊道：“里面有细胞吗？可以打开门让我们进去避一下吗？渗透结束我们立刻就离开。”


    这次，屋内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回应：“你们是谁？”


    W256的脸上立刻显露出欣喜，和旦矢对望一眼，接着又转向门敲了两下：“我们是被惩罚进来的中性粒细胞，是你的同伴，请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庇护所吧。”


    屋里的细胞在听完他们的描述后没有作声，


    可旦矢能感觉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从门缝传来，他不觉也朝门缝看去。


    此时，屋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谁？”


    旦矢还没开口，W256就抢先回答道：“他跟我一样，是中性粒细胞。”


    旦矢还没来得及思考W256为什么替自己遮掩身份，


    里面的声音就再次传了出来，只是这次的语调变得缓慢了些：“我看不是吧？你以为隔着门我就感觉不出来吗？他根本就没有细胞属性，说，他到底是谁。”


    W256看了旦矢一眼，最终无奈道：“好吧，我承认刚才的确欺骗了你，他是从体外进来的药物先生，来帮助我们抗癌的。”


    漫长的寂静过后，


    就像W256最开始担心的那样，里面的声音缓慢响起：“那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W256捂住头一阵语塞，就是因为药物先生的身份难以通过他们的‘受体’识别，W256方才才欺骗对方的，企图蒙混过关，毕竟，


    W256转头看了眼外面越积越高的‘雨水’，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太多了。


    “我没有办法现在拿出证明我是药物的证据，但我生活在集训中心，住在那里的大部分中性粒细胞都认识我，也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旦矢面向门缝道。


    “哈哈......”


    屋内忽然响起一阵笑声，接着，那声音继续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尽说一些不在现场的家伙来证明，万一你是癌细胞怎么办？你身边这个虽然是中性粒细胞，


    但谁能保证他不是被你劫持了？在这样危险的组织环境中，万一你作为一个癌细胞闯进来，我可没有把你制服的能力，


    到时候别说把你赶出去，外面这么危险，我就连跑都没有地方可以跑，你说，我该不该冒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