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是大王回来了！”


    隔老远就听见底下的猴子们叽叽喳喳的，祝椿本来靠着大腿睡得可香了，硬是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忽地瞥见猴哥的衣角被自己的口水蹭上一点儿，再抬眼，已被笑嘻嘻的孙悟空发现了。


    “抱歉抱歉。”饶是再厚脸皮，祝椿也不好意思了。


    孙悟空却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这算何事，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把过……”


    “诶！停，好了我知道啦！”


    祝椿立马截住他的话茬子，见筋斗云降落在地，她边翻下去边转移话题：“大圣，您成佛后不应该住在灵山吗？”


    孙悟空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左顾右盼道：“呃，是这样的……如来佛祖托付我一件要事，命我出来走动，见机行事。”


    看样子，什么事情应该是问不出来的，祝椿转而问道：“为期多久？”


    “三百年。”


    ……


    多了一个“百”吧？


    祝椿看着孙悟空抓耳挠腮的紧张样子，估计也问不出啥了，好在猴哥还可以陪她很久。但是她又能活多久呢？或者，她还能回原来的世界吗？


    ·


    “祝椿丫头，你其实是一只树妖。”


    祝椿本来还在欣赏水帘洞中的绝美景色，猛地听见这话，差点把山泉水喷出来。


    “什么？！”


    她宛如五雷轰顶。


    可仔细想想，小时候在福利院，她可怜院长妈妈那盆枯萎的蝴蝶兰，趁四下无人偷偷抚摸了一下，没想到土壤和根茎连同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那时只觉得新奇，也没觉得与自己有关。前段时间回去探望的时候，她还看见院长办公桌上那盆蝴蝶兰依旧盛开，原以为是换了一盆，现在想来细思极恐。


    祝椿把这事说与孙悟空听，还补充道：“但就发生过那一次，之后我养啥植物都照样死。”


    孙悟空习惯性地想挠自己的猴下巴，却只摸到光滑白皙的肌肤，默默把手缩了回去，讪讪道：“或许是你那时候才从这里过去，灵气尚存一缕，全输送给那盆花了。”


    祝椿点头是道。


    嘶，不对！


    突然间，一个被她遗忘很久的点找了回来。


    “我到底是哪边的人……妖？为什么您们都说见过小时候的我？您方才还说我从这里……过去？”


    这下孙悟空是真想化原型抓耳挠腮了，他反复欲言又止，却似乎在顾虑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见他如此，祝椿也不愿为难，她从猴王宝座跳下来与孙悟空一起随性盘地而坐。


    “大圣，我真心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事实真相。”


    “这半天来，我愈发觉得身处的环境和人、猴十分熟悉，我能下意识找到水帘洞的后门，甚至能脱口而出几只猴的名字。”


    “大圣您活了一千多年，可我才二十一岁。即使我在您眼里多么渺小，请原谅我也只是想在有限的生命里找到我为何那么命苦的真相。”


    “祝椿丫头你莫自轻自贱。”孙悟空终究还是心软，他永远抵抗不了注视着自己的这双坚定倔强的双眸，那么明亮，他叹气道：“你可以提问，但我只能点头或摇头。”


    抓住一丝甜头，祝椿立刻上钩，“嗯嗯！”


    ·


    “我是真的女生、姑娘吧？”


    看过观音菩萨的男身女相后，脑洞大开的祝椿有些怀疑自己的真实性别。在得到孙悟空理所当然的点头肯定后，她松了口气。


    “我当真是妖怪？”


    孙悟空点头。


    “我是这个世界的吗？”


    孙悟空点头。


    祝椿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问出来了？有猫腻。


    “我是另一个世界的吗？”


    果不其然，孙悟空再次点头。


    好吧，看来这个答案是真问不出。


    “我在另一个世界经常崴脚和被困电梯，数次从楼梯跌落、以及被车撞了三十三次……等，不全是我自己的原因吧？”


    祝椿能苟活这么久，多半靠的是赔偿费，不过她每次出事故后身体恢复得巨快，没留下任何伤痕，连医生都觉得是医学奇迹。


    她迫切地盯着孙悟空，却在对方脸上破天荒地看到无力恍惚的神情。


    “大圣，您怎么了？”


    “你……我、我竟毫不知情。”


    “啥？不知什么？”


    孙悟空忽然神神叨叨的，嘴里念着什么“哮天干什么吃的”、“定要去找杨戬问个明白”之类的话，听得祝椿云里雾里的。


    “大圣？大圣！”


    孙悟空这才被祝椿唤回神来，可他的心依然平静不下来，许久未有过这种感觉了，他一字一顿道：“疼吗？很痛吧。”


    这次，他与祝椿倒像是来回调换身份，他成了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那个。


    事发时身体的疼痛是免不了的，不过事后倒也没啥，祝椿照样没心没肺地出去旅游。


    不过她察觉出孙悟空担心的语气，这是除了院长妈妈，第二个令她感受到这种情绪的人、猴，她不愿让对方为自己感到心疼，这不值得。


    “还好啦！一点儿都不痛，真的！我一条疤都没留。”


    说着，她还作势把衣袖掀开。只见孙悟空迅速转过头，急道：“好！我信你便是。”


    见状，祝椿又把话题拉回正轨，孙悟空也正式答道：“你自小出生时便身形瘦小，好似一碰就碎，我从前性格也着实顽劣，好几次差点伤着你。然后我开始细心照料你，可我发现你一天天长大，身子骨却一点点更弱。再后来，你每天病重不断，得某位菩萨指点，我找了个契机，托人把你送到异界调养。”


    “许是逆天改了你的命格，导致你在异界的气运被反噬了。”


    祝椿恍然大悟，万千思绪如流星般闪过脑海。


    良久，良久。


    她释怀了。


    “大圣，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嗯，说罢。”


    “您对我……”


    祝椿拖着长音，孙悟空莫名紧张。


    “是真心的吧？”


    闻言，孙悟空速速点头，“那是自然。”


    祝椿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她也真诚道：“我也是。”


    却又听孙悟空接着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见祝椿愣住了，他又用白话解释道：“我对你的真心如匪石，无论天地如何轮转变化，它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


    祝椿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语言的冲击力，心跳又忍不住加速，她努力压下心中莫名的悸动，潦潦结束这场对话。


    “我、我去跟猴子们玩一会儿再修炼！”


    扔下这句话，她便独自一人跑出水帘洞。


    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洞口，孙悟空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闷闷的。他晃了晃脑袋，瞬间把思绪抛之脑后，赶忙追出洞口，免得祝椿又迷路或者掉进溪流里。


    ·


    在修炼开始前，祝椿还有个不情之请，她真的很想去瞅一眼天庭长什么样子。孙悟空也觉得无妨，驾着筋斗云就带她爬上天去。


    “喏，这里就是南天门。”


    “哇塞。”


    天兵天将看到孙悟空都绕道走，而且他们看到斗战胜佛的人形模样都很惊愕……并绕道走。


    不过几个神仙看见孙悟空倒礼貌上前问好，在他们寒暄的时候，祝椿觉得甚是无趣，又碰巧被砸在脚边的绣球儿吸引注意。


    她弯腰去捡，倏忽，绣球儿跑了！


    祝椿讪讪收回手。


    呵呵，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这是陷阱！


    她怎么可能会上钩？！


    ……


    “死球！你别跑了行不？”


    祝椿追得气喘吁吁，她知晓这是陷阱，可这里是天庭啊，小命应该丢不了。


    直到绣球儿拐进一处宫殿，她抬眼望去——


    云楼宫？


    这谁的地盘来着？


    然而不等她多虑，宫门猛然大开，她想躲都没地方，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门口走出的少年脸侧两层切发垂下，红色的、长长的、像围巾一样的东西环绕在身旁，胳膊上挂着个大金项圈，手里还拿着冒火的尖枪。


    ……


    等等。


    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哪吒吗？！


    “拜见哪吒三太子。”祝椿反应过来，立马随机应变。


    哪吒却嗤笑一声，“这么多年未见，小柱子变大柱子了。”


    柱子？


    多年未见？


    得，又来一个小时候抱过她的。算了，见怪不怪了，至少这位长得也很好看养眼。


    “三太子，您能换个别的称呼吗？”祝椿咬牙切齿道，不过依旧陪笑。


    “或者叫你小猪？”


    祝椿的拳头都攥紧了。


    呵呵，“小猪”和“柱子”。


    这两个还真是让她一个都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