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失败沟通

作品:《月与砂

    艾玛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很小声地说:“我试过了。”


    她的语气里有点为自己争辩的意味:“我努力地试着跟她沟通过了……可是她不愿意听,不愿意理解我说的话。


    “她……完全把我当做小孩子。跟她不对等的、比她无知、不成熟、不懂事的、所有意见不值一听的小孩。虽然我确实还很小……”


    “是有很多这样傲慢的大人呢。”


    “可是沃妮亚女士就不会。我刚开始学语文的时候,明明表现得更笨,但是她一点都不着急,很耐心地一遍遍教我。”


    “能碰到这样的老师很幸运。”


    “你也不会。”艾玛抬起头,直视西里斯的眼睛,


    “恶魔应该比人类活得长很多很多吧?你应该比那些大人的年纪都要大。”


    “是的。”西里斯说,“他们的年纪全部加起来都比我年轻。”


    “你不会像看小孩一样看我。”艾玛说,“就是,怎么说……你知道我年纪小,很多方面都很照顾我……


    “但是你会认真听我说话,去理解我想表达什么……就像把我当做一个和你对等的对象。


    “为什么你是这样的?如果年长意味着傲慢,你应该有资格比他们更加傲慢。”


    “浅薄者才更容易傲慢。”西里斯笑了一声,轻蔑道,


    “而我正因为活得比他们更久,看过的东西更多,才觉得这种傲慢可笑……


    “呵,这种嘲笑他人的自满,也算是我的‘傲慢’吧。”


    艾玛说:“你这样就很好啊。就算这是‘傲慢’也没关系,我没有因为它觉得难过。”


    她停了停,好像想到什么,思考后认真地补充:“不过你对别人好像不完全是这样……只是我不觉得难过而已。这种感想,好像很自私。”


    “没关系。我喜欢您这样的自私。”西里斯微笑,


    “考虑太多很累的。您能让我随意点做事,再好不过了。”


    聊完这些,艾玛好像终于放松了一点,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


    她低头又思考了一阵子,叹一口气:“但是——还是好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西里斯问。


    “不甘心……‘还是没能和桑戴佩拉女士互相理解’这件事。”艾玛咕哝道,


    “我知道,我的处理方法一定很不成熟。想要互相理解,一定有更好的沟通方式……措辞还不够巧妙?我的阅历还不够丰富,说不出更有道理的话?


    “可是……之前和嘉兰就可以的。一开始虽然也合不来,但我现在能够理解嘉兰,她也接受我了。


    “我以为……只要好好沟通,都可以像这样互相理解、成为朋友……”


    “‘互相理解’,嗯……这个愿望很大。”西里斯说,“抱歉我要给您泼点冷水,希望您能宽容一下。”


    艾玛困惑地抬抬眼。


    “虽然说‘魔法几乎无所不能’,我相信身为女巫的您更能做到许多常人不能做的事。但是涉及到人和人之间太细微的东西,魔法也爱莫能助了。”西里斯说,


    “在我看来,‘互相理解’有相当多的条件限定。您和嘉兰具有满足这份条件的缘分,那么经过努力,你们可以达成一定的理解。


    “但是,譬如桑戴佩拉女士,你们两位性格、年龄、经历的差异,就导致你们必然无法满足达成相互理解的条件。


    “这些硬性条件不可更改、不可变化、不会随意扭曲,它们的形成甚至一定程度上不以你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二位都不能说‘有错’,但因此也不存在‘假如’。您为此自省,就太无谓地耗费精力了。”


    这段话有点难懂,艾玛听得有点费力。


    西里斯看出她的困惑,但建议本来就是不要求对方必须接受的东西,他只是阐述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艾玛听过就行。


    “总之……我想表达,我认为‘想要和所有人达成互相理解’,即使作为理想,都太过理想了。甚至作为一种假说,它都充满站不住脚的自相矛盾。我建议您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结。


    “您愿意去理解其他人,这种想法非常温柔,但最好适当地拣选对象。如果对方不是值得的、和您有缘分的人,趁早放弃和他友好相处的想法比较好。”


    西里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这些都是我的个人之见……我自己的经验之谈。当然,它们也同样不一定适用于您。


    “我不是像您那么温柔的人,早就不追求和人互相理解了。


    “您和我不一样,或许能做到更多,用我自己的狭隘来限定您的想象力确实不妥当。


    “等您遇见更多人,做过更多尝试之后,您一定会得出属于自己的结论。我只希望我的经验能为您提供一些参考,让您在受挫时为此少纠结一些。”


    艾玛认真地咀嚼了片刻,点点头:“虽然还不是完全理解,但是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


    为了表示感谢,艾玛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西里斯添了杯水。


    西里斯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表示接纳这份谢意。


    “那么……根据您的叙述,我认为换一位礼仪老师比较好。”西里斯说。


    艾玛还是犹豫了一下:“你选她来当我的老师,一定有你的考虑。只上了半个月,现在就要换老师,是不是我太任性了?而且,这么做一定也很伤害桑戴佩拉女士的感情。”


    “如果她不是合适的人选,现在就换掉她,是及时止损。选了一位不合格的家庭教师,是我的失职,您不必有愧。”


    “可是……”艾玛难得在一件事上反复纠结,她看了看西里斯的表情,没看到不耐烦,终于还是问出了其他顾虑,“她是……你聘请的老师。


    “那个,我的老师都是你找来的,决定是你做的。名义上,我是这座城市的领主,但是,他们心里可能不这么认为……或许,我说的话不算数。”


    “唉……我尊敬的‘主人’。”


    西里斯幽幽叹了口气,牵起艾玛的右手,按到他心口,提醒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契约。


    “请相信,我‘只是’您的代言人、代行者。我所做的一切绝不违背您的授意。


    “您许愿成为这座城市的领主,那么您现在,此刻,就确确实实是这里真正的领主。您拥有一位领主所有的一切荣耀、地位、权力,没有人有资格质疑。


    “您想做任何决定,都尽管去做,不需要通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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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您的刀剑,您的后盾,也可以成为您的喉舌。但我只是辅助您实现目的的工具,不能取代您思考。


    “您当然可以随意开除一位家庭教师,哪怕没有理由。只要您需要,我可以让‘桑戴佩拉’这个姓氏明天就彻底消失。”


    他娓娓道来,口吻煽动而富有蛊惑性。


    艾玛触摸到他的心跳,在她指尖一下、一下,稳定地律动。


    她嗯了一声:“我会自己和她说的……谢谢你。”


    “尽管大胆些吧,直接说‘你被开除了’也没关系。”


    “那好像太不礼貌了。”艾玛说,“虽然,我跟她相处得不太愉快……我确实不喜欢她。但,像你之前说……那可能只是我跟她没有缘分,所以合不来,没有人有错。


    “桑戴佩拉女士很优雅,我很佩服她。她毕竟有好好教过我,虽然是按她的方式。我不想做得太过分。”


    “您很温柔。”西里斯松开她的手,“那么,您自己有判断就可以了,尽管去做。有任何意外,我都会帮您收尾的。”


    艾玛点头,松了口气:“哎……下定决心了,感觉放松了很多。”


    西里斯笑笑:“恭喜您。”


    下午很长,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


    艾玛放下了心事,一时不准备离开,打算在西里斯这里再休息一会儿,整理一下思路,或者也可以看看西里斯的书。


    不过西里斯的书大多很难懂,专有名词特别多,甚至有好几个语种。


    对于文字初学者级别的艾玛来说难度太高了,好在也有一些简单的通俗文学,甚至较为珍稀的手绘图鉴本。看不懂字好歹也能看看画。


    西里斯的桌上放着几个玻璃瓶,瓶里有的装着液体,有的装着粉末,还有的装着矿石和植物干。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


    艾玛拿了一个看,标签上的名词太长了,她拼读起来都费劲。


    墙面置物架上摆的瓶罐大约都是这一类东西。西里斯说这是他的爱好。


    他虽然自谦只是懂一点医术,但在艾玛看来,西里斯懂的不少,从跌打损伤到风寒感冒的药物怎么调配都了解。


    因此用生病做请假的借口在西里斯这里有点难,递假条的时候他看对方脸色就知道是实话还是扯谎。


    有些佣人手头紧张,付不起医生的诊断费,知道西里斯懂点医术,就问他能不能帮忙开个药方。


    对方信得过他,如果只是些寻常小病,西里斯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有几个佣人靠着他的药方治好了病,大感钦佩,使得西里斯这本事在佣人里也小有名气。


    但西里斯不喜欢麻烦,吃的药治不治得好病有诸多因素影响,给人吃出问题了还得找他。


    所以西里斯只看情况答应部分诊断请求,对其他人只有一句建议:去看医生。


    艾玛对着瓶子上的标签拼了半天,没拼出来,放下,拿起一瓶新的,还是拼不出来。


    那玻璃瓶里装着黑蓝色的液体,从窗外漏进少许的日光流转过晃动的液面,发出诡谲的光。


    看起来真不好喝,艾玛想。


    常听人说良药苦口,这药看起来就苦。


    “西里斯,这是什么?”艾玛好奇地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