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坐了一整天，将小强亲手火化，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他的小强，陪伴了他不过一个星期，从那么大一个小猫，变成了如今这么小的一个盒子。


    迟暮失了神，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盒子，把它抱得更紧。


    迟暮想，是不是他害了小狸花？


    他的事，愣是让小狸花也遭了罪。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迟暮第一次动了这个念头。


    他徒手挖了坑，将小强的骨灰盒稳稳放在坑里后，又埋了起来。


    迟暮一屁股坐在土堆旁，陪着小强坐了很久很久。


    “以后投胎，可不要来找我了，”迟暮低头念叨着，将手掌轻轻放在土堆上。


    “我不是一个好主人，但我能教你，你投胎就专找那些富贵人家的母猫肚子里，知道不？”


    “你投在那，还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在我这，温饱都成问题。”


    迟暮又碎碎念了很久，站起来打算离开了。


    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那小小的土堆。


    他的小强要永远安眠在这里了。


    迟暮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再回头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赶。


    “不就是一只猫嘛，迟暮……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迟暮尽力着说服自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土堆。


    居住的地方越来越近了，迟暮走去，却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迟炽站在那，突然挥手，朝他露出笑容。


    门前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迟暮皱眉。


    “爸爸他这不是放心不下你，特地要我买东西来看看你。”


    迟炽是优质Omega，说起话来声音软软的。


    “心意我领了，你可以走了。”


    迟暮平淡地说完，就要绕开迟炽。


    谁料迟炽突然抓住他的手，自己往后一倒，一下摔在地上。


    “迟暮哥哥！你怎么推我……”


    迟暮还没感应过来，不知从何处瞬间围上一群人，将迟炽扶起。


    “迟炽，你没事吧？”其中就有方猎。


    “我没事，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打扰哥哥的。”迟炽哽咽着，看着就像受害的小绵羊，令人心疼。


    “哪有，不是你的错。”


    方猎温柔地哄着人，哄完后，一拳向迟暮砸去。


    “迟暮，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中等Alpha！”


    迟暮被这一拳弄得没保持住平衡，一下摔倒在地。


    瞬间，人群在他上方铺天盖地地涌来，对他拳打脚踢。


    叫喊声，谩骂声，充斥了他的耳朵。


    迟暮在人群的间隙里，看到了后面那个笑得正欢的迟炽。


    不知过了多久，迟炽才继续换上那副脆弱的面孔，软绵绵地喊方猎停手。


    方猎不解气，又踹了迟暮几下，这才让大家都停下来。


    一群人就这么离开了。


    过了很久很久，迟暮才如同机械般爬起，身上的痛他快感觉不到。


    迟暮走向那几个盒子，拎了拎，没有重量，甚至都是空盒。


    迟暮自嘲一笑，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他早就跟迟家没关系了啊。


    就连亲生父母也早就不在世，他连他自己真正的姓氏都不知道……


    哦，不对，他记得那天警察说过，他的亲生父亲也刚好姓迟。


    但此迟氏已非然前之迟氏。


    迟暮摇摇晃晃地去店里买了酒，又买了头孢。


    他不想死在出租屋，不想平白无故地给房东添麻烦。


    迟暮拎着袋子，去了一个自认为没人的巷子里。


    迟暮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


    他想，就算他不干净，死也得死在平整的地方。


    这样有人发现他的尸体时会更好处理一点。


    迟暮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


    小店里的白酒，可真辛辣，他喝第一口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被呛得直咳嗽。


    迟暮又猛地喝了几口下肚，强迫着自己习惯。


    可越喝，他心里就越委屈，越发得难受。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那一天揪了迟炽的衣领。


    为什么，事情会逐渐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迟暮的眼前蒙上水雾，他又喝了好大一口。


    醉意慢慢充斥大脑，他拿出袋子里的头孢粉，拆开就要送入口中。


    ……永别吧，这个世界。


    突然，他的手臂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有人拿掉了他的头孢，扔进了下水道。


    “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要自杀啊。”


    迟暮借着月光，只看出那是个中年人。


    “谢谢您，可我就是，”迟暮打了个酒嗝，“不想活了。”


    “那就当我的徒弟吧，我传授你一些打手本领……”


    迟暮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中年人领了回去。


    中年人带着他来到一个房间里，中央挂着一个沉重的沙包。


    “你可以把它当做你最不甘的一切，尽情的发泄。”中年人站到一旁。


    迟暮盯着那个沙包，从一开始的出拳无力，逐渐演变为发了狠劲。


    为什么……为什么？！


    迟暮心里越发的难受，挥出的拳头越发用力。


    他要把心里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


    最后，迟暮想起了迟炽那副丑恶的嘴脸，果断用力一击。


    沙包被一下打破，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


    迟暮大口喘气，弯腰扶着双膝。


    “为什么……”


    迟暮被中年人抱住，忍不住委屈地大哭起来。


    “孩子，哭吧，这里没有人会制止你。”


    中年人只是抚着迟暮的背后，一下又一下。


    迟暮跟随着中年人一同加入了这个圈子。


    一开始，迟暮还有些放不开，不爱说脏话和骂人。


    其他人倒也理解，没说什么，毕竟以前迟暮是少爷身，得慢慢来。


    再后来，迟暮就把中年人教他的本领学了个精通，完美出师。


    某天夜里，迟暮路见不平一声吼，救了几个被围攻的小混混。


    那几个小混混跟见了神一样，一直跟着他后面，说什么也要让他作大哥。


    迟暮没有办法，只好收下他们。


    一来二去的，迟暮在这片区域逐渐无人能敌，被簇拥成为了混混老大。


    但迟暮依旧只对外宣称他是个打手，有原则和三观的正经人。


    别人出钱要他办事，迟暮首先得掂量一下事情的整个经过。


    主打一个能动口的就用嘴巴解决，不能动口的直接抡铁棒。


    迟暮还会给这些单主推荐自己的小弟们。


    莫名的，迟暮这边就多了很多五星好评。


    但迟炽依旧没有放过他。


    单单只垄断了他一人的资金生意。


    前来“下单”的单主也不再找迟暮了，只找他的小弟们。


    小弟们心里急，都抢着要把单子让给迟暮。


    老大被这样对待，实在太过分！


    但他们看到迟暮悠哉的模样，面面相觑了一会，只得听从老大的话各办各的事。


    现在法律又完善了不少，单子也是少了起来。


    迟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想让小弟们出去干点零活，又怕小弟们受委屈反而干起了别人。


    焦躁在迟暮心里徘徊，迟暮皱着眉，深深吸了一口烟。


    一筹莫展之际，他就这么遇见了沈方礼。


    一开始看到这小身板，他还以为是哪家小孩迷路了，就没让小弟们动他。


    结果他看那小孩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又顿时起了几分好奇。


    然后，这小孩看着他，还说要雇他。


    说句实话，迟暮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孩受到了什么校园霸凌。


    毕竟这种单子在之前他是接的最多的。


    可他看着那小孩的眼神，却也不像是这个情况。


    相反，他莫名觉得，面前的人更适合冷暴力霸凌别人。


    迟暮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的内心了。


    资金紧张，迟暮也是不得不答应这小孩的要求。


    一天二百五，那么两天就是五百……


    迟暮算了算，顿时有点懊悔，应该早在人说四百的时候就答应了的。


    但天下没有后悔药，迟暮惋惜地摇摇头，拎着铁棒就这样跟着沈方礼离开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