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作品:《让你写歌,没让你制霸娱乐圈啊!

    这个反问,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无声却深刻。


    徐闻山摩挲着杯壁,没有立刻回答。


    屏风另一边,王锴和刘姐的心跳几乎要和漏拍的呼吸混在一起。


    这个问题太玄了,也太妙了。


    凌夜没有等他回答,便自己摇了摇头,给出了答案。


    “徐老师,他必须‘脏’。”


    这句话说出来,洪清的眉梢动了一下,觉得这年轻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在徐闻山面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主角“必须脏”的,她是头一回见。


    “他不是神,他不是生来就要普度众生的救世主。”


    “他就是个你我身边随处可见的普通人,骨子里带着人的劣根性,会害怕,会自私,会权衡利弊,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


    凌夜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每个字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人物的内核。


    “他好不容易靠着卖药赚了点钱,把父亲的手术费交了,把孩子的抚养权抢了回来,他觉得自己终于活得像个人样了。”


    “这个时候,风险来了,警察在查,一旦被抓,他刚刚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他会怎么选?”


    凌夜看着徐闻山,没有自问自答,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这位影帝。


    徐闻山的目光深沉,他知道,换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所以他退缩了。”凌夜接话道。


    “他把代理权高价卖给了一个骗子,自己抽身而退,开起了工厂,穿上了体面的西装,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他甚至会告诉自己,我没错,我只是个生意人,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屏风后的刘姐,脑子里已经勾勒出那幅画面。


    程勇站在窗明几净的工厂里,看着机器运转,而另一边,是无数病人因为买不到药而绝望的脸庞。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一个局外人都感到一种窒息的道德压迫感。


    “正因为他背叛过,他抛弃过,他‘脏’过。”


    凌夜的语调开始上扬,带着一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力量。


    “当他最后听到那个最初找他带药、把他当成救世主的吕受益,因为买不起药也等不到药,活生生耗死了自己之后,那种悔恨和自责,才会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卖掉的不是什么代理权,而是无数人的命。”


    “他抛弃的不是一群陌生的病友,而是那份把他从烂泥里拉出来的信任。”


    “从那一刻起,钱对他来说,又变了。”


    “之前,钱是命,是尊严。现在,钱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回去,重新去北辰州,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赎罪。”


    “他亏本卖药,五百块一瓶,贴着钱卖,只为了让那些人能活下去。”


    “这份转变,这种从一个市侩小人到‘药神’的升华,才拥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凌夜靠回椅背,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们不是要塑造一个完美的英雄,那是教科书里的人物,不真实。”


    “我们要做的,是见证一个凡人,一个曾经懦弱自私的凡人,如何在良知的撕扯和煎熬中,最终挣扎着,选择成为一个英雄。”


    这番话,像一记记重锤,精准地敲在徐闻山的心上。


    演员最怕的是什么?


    是演一个扁平的、伟光正的符号。


    而凌夜描述的程勇,是一个有弧光、有挣扎、有污点更有救赎的活生生的人。


    徐闻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是为了钱,曾经违心地接下过一个自己鄙夷至极的商业片。


    在镜头前说着肉麻的台词,扮演着愚蠢的角色。


    拿到片酬的那一刻,他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被现实碾碎自尊的屈辱。


    那种内心的煎熬和挣扎,与凌夜口中程勇的“撕扯感”,别无二致。


    他看向凌夜,那审视的,挑剔的目光,不知在何时已经彻底融化,变成了纯粹的欣赏,一种创作者对另一个创作者的深刻共鸣。


    王锴在屏风后,已经听得痴了。


    他完全沉浸在“程勇”这个角色的世界里。


    他一会儿是那个在律师面前抬不起头的失败中年人,一会儿是那个卖掉代理权后内心不安的工厂老板,一会儿又是那个决心赎罪、重返北辰州的悲情英雄。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他想演!


    不是程勇,是那个叫吕受益的!


    能和这样的“程勇”演对手戏,那该是何等的酣畅淋漓!


    刘姐则比他想得更深。


    她已经看到了这部电影的无限可能性。


    这不单单是一部电影,这是一把能戳穿社会脓疮的手术刀。


    一旦成功,王锴得到的不只是名气,更是作为一个演员的“格”。


    许久,雅座内的沉默被徐闻山打破。


    他不再纠结于剧本的细节,而是反问了一个更宏大,也更具哲学意味的问题。


    “你觉得,程勇最后被捕,在法庭上被判刑,他是赢了,还是输了?”


    这个问题一出,洪清都为凌夜捏了把汗。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无论怎么回答,似乎都有缺陷。


    凌夜却直视着徐闻山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


    “电影里,他输给了法理。”


    “现实里,他赢得了人心。”


    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当他坐着囚车,被押送往监狱的路上,那条长街上,所有他救过的病友,都自发地站在路边,为他送行。”


    “他们摘下了那层曾经赖以续命的口罩,露出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张普通人渴望活下去的脸。”


    “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这个人不是罪犯,是我们的英雄。”


    “那一刻,他被宣判的‘罪’,就成了他胸口最亮的勋章。”


    “这部电影,票房能到多少,拿多少奖,都不是最重要的。”


    凌夜看着徐闻山,也看着他身边的洪清,最后目光仿佛穿透了屏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当观众走出电影院后,他们会去思考,会去讨论,会去关注那些‘只要平凡’却在拼命活着的人。”


    “到了那一刻,我们才算真正赢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


    是徐闻山手里的茶杯盖,轻轻磕在杯沿上。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积压三年的沉郁和等待,整个紧绷的身体,都彻底放松下来。


    他笑了。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微笑,也不是敷衍的弧度,而是发自肺腑的,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笑意。


    “好!好一个‘罪是勋章’!”


    徐闻山站起身,没有理会经纪人洪清错愕的表情,朝着凌夜伸出了手。


    “凌夜是吧?这个角色,我接了。”


    屏风后的王锴和刘姐,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成了!


    竟然真的成了!


    那个让整个北辰州影视圈望眼欲穿的男人,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用一个故事大纲和半个下午的茶,重新请出了山!


    刘姐激动得手心冒汗,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星耀娱乐,幻音工作室,以及这部《我不是药神》,都将成为整个行业风暴的中心!


    然而,凌夜还没来得及握住那只手,徐闻山却又缓缓地补充了一句。


    “但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