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水雾融

作品:《点水[暗恋]

    和校庆相关的活动结束后,迈进四月,那段日子过得尤其快,像时钟按上发条,一刻不停歇。


    竞赛班最近一次模拟考选拔国赛参加人选,周迢发挥正常,钟文玺考的一般,和他平时的分数差了点。


    何彤彤知道后,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三天两头见不到人。


    与此同时,周迢准备出国的事在校内传开了。


    郝怡涵一知半解道:“他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出国啊?”


    正在吃饭,何彤彤咽下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国外又不是只有那些考不上大学的人要读的野鸡大学。”


    “可出国既要考托福,又得拿奖才好申请,还不如留在国内读京大。”


    对于不喜欢的事,郝怡涵一向不愿意费太多功夫,从她对自己成绩的要求就看得出来。


    “估计人家要读的大学是全球顶尖的,比如牛津哈佛?”


    “是哦,那如果我有机会能进的话,应该也会争取一下。”


    郝怡涵有点理解了。


    何彤彤皱了皱鼻子,问:“说来说去,周迢要去哪里读大学啊?”


    “美国加州。”


    一直保持沉默的姜纪突然发言,另外两人有些诧异。


    她笑道:“我听别人说的。”


    实际上,姜纪千百次默念过。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距离这里快要一万公里。


    她们都信以为真,于是餐桌上不再继续有结果的话题。


    郝怡涵:“钟文玺呢?”


    “他就那样。”何彤彤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碗里扒拉,“参赛名单下周会出,应该擦边进了,但是之后…都挺难说的。”


    郝怡涵啧了声,“感觉自己在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说的对,我们还是先想想自己要面临的考试比较好。”何彤彤吃饭吃得很快,这会儿已经在收东西。


    姜纪望向窗外,春日柳枝抽出嫩芽。


    是了,又一次月考要来了。


    这才是她现在最该考虑的问题。


    四月份刚过谷雨,温度回升,适合走动,李戴言回林泽一中拜访了胡副校长。


    毕竟请人家帮了忙,算恩师,自然不能电话口头感谢,他是带着礼物去的。


    严格来讲,胡校长只代教过李戴言段时间,但他和李叔彭姨有点交情,刚巧有位老同学是常青藤的校友,一来二去推荐信就成了。


    校长办公室里,三个人开始寒暄,周迢虽然在,但更多是另外两个人在讲话。


    “一晃这就五六年了,现在回国工作了?”胡校长问。


    李戴言喝口面前的茶,回答:“是,在林泽本地的公司。”


    “我当初也觉得还是国内好,毕竟从小长在这儿,很多习惯都改不掉。”胡校长认同着,看向周迢,“就是可惜了,又一个好苗子从我手底下送走了。”


    久居高位的领导都是有说话艺术的。


    李戴言连连摇头道:“您抬举了。”


    胡校长接着想起什么:“上次说要考托福。”


    话音刚落,周迢答得顺从:“还算理想。”


    剩下便都是可有可无的闲谈。


    他们是趁自习课去的,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接近下课放学的时间。


    李戴言边走边四处张望,手放在额前,说:“变了挺多,好久没回来了,还真有点想念高中生活了。”


    他琢磨着:“不然我也回来做个领导什么的?”


    “那祝你成功。”


    周迢不咸不淡地来了句。


    李戴言瞅一眼身边的人,周迢比他高上几厘米,这会儿嘴巴抿得紧,侧脸越发显出硬朗锋利,半敛着眼,似乎兴致不高。


    “一下解决好几件事,怎么看着你不像开心的样子啊。”


    不知怎么,刚刚在校长办公室,周迢忽地感觉胸口发闷,他原以为是门窗紧闭不通风,可这会儿出了门,脑子仍不清醒,心也猛跳,像要发生什么事。


    他皱皱眉,“有点闷。”


    “我说呢,你怎么打断人家校长讲话。”


    李戴言恍然,一转身发现不远处的体育馆,看向周迢,“打会儿球?清醒清醒。”


    到周五,迎来一周的假期,姜纪放学后并不急着走,坐在位子上慢悠悠收拾书包,教室里没剩什么人,静悄悄的,时不时发出桌椅的推拉声。


    这周刚考完试,成绩还没出,她琢磨着回家该拿点什么复习,边想边跑神,最后趴到桌子上不动。


    也不知道考的怎么样。


    她的脸朝向窗户那边,另一边传来声音:“能问你道题吗?”


    扭头,陈言拿着月考卷子站在那里。


    看清楚上面写的是英文,姜纪点头应好。


    在学霸面前,别的她或许不敢班门弄斧,但怎么说英语还是有点底气的。


    想到这儿,她脸上扬起不自知的笑意。


    很小很小一个酒窝在右脸颊。


    陈言总能看到它,每次姜纪笑的很浅就会出现,像水中打旋的花瓣。


    “这个cautious是形容词,caution你知道吧。”


    他知道,是谨慎。


    “那这个就很简单了呀。”


    她看一眼,低下头,握笔太用力时,指尖会隐隐泛白。


    这是姜纪的小习惯。


    “姜姜!”


    她写完最后一个向他解释的字母,窗边出现何彤彤,是在喊她。


    “体育馆看热闹去。”


    她看过去,脸上摆出疑惑的表情,她的中性笔在收回。


    何彤彤很激动,站在外面喊人脚下跺个不停,“周迢在打羽毛球,我还没看过呢,据说特帅。”


    刚刚还想念消息的人的名字下一刻便经由人说出口,大概能排得进让人类幸福的小事前几名了。


    至少在姜纪这里是的。


    她猛地转身,“讲完了。”


    紧接着装好文具盒,放进书包,拉上拉链。


    丝毫不带磨叽,没停顿一秒。


    “你怎么知道他在体育馆打羽毛球?”


    “钟文玺说的,哎别管了……”


    飞奔的尘埃里,陈言落了姜纪座位一步,没有动。


    她像只衔了蜜的蝴蝶,光下映的笑容很甜,晶莹又剔透。


    又似精灵般的山雀,跑出去的时候背影灵动又娇俏。


    而他双脚踏入阴影,食不知味,只能看她跑向她的光。


    赶向目的地的路上,何彤彤问姜纪:“刚刚那个男生谁啊?”


    “陈言。”


    看何彤彤是没认出来的样子,姜纪补充道:“以前一个班,他坐在第一排,有点胖的。”


    这下何彤彤终于想起来,嘴巴呈“o”型:“你说他,陈言和你在一个班?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胖啊,怪不得我差点没认出来。”


    “好像是吧。”


    姜纪敷衍回了话。


    放在平时,她或许会主动和何彤彤分享前几次注意到陈言瘦了的经过,可这会儿姜纪没心思,便提不起兴趣。


    早知道周迢会出国,现下她应该要少见他,好断了念想,这样等到他真的出国离开,不佳情绪就会少一些。


    可关于周迢的一切仿佛都刻在她的基因里,姜纪总想着再看看,再看看。


    一路到体育馆,被何彤彤拉着穿过人群站至最佳观赏地,见到韩天和钟文玺。


    韩天一如既往热情,主动和她们俩打招呼说好久不见,话多到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姜纪的确很久没见到他,上次还是寒假前那一面,聊天时韩天说他暑假要去集训了,一直到十二月份才完。


    姜纪关心道:“那挺久的,你文化课会不会落下来?”


    “没办法,鱼和熊掌不得兼得嘛。”韩天苦恼地挠挠头。


    钟文玺一旁打趣:“必背古诗词都整明白了,听说你最近在功课上面很下功夫啊。”


    “那是,快他妈的背吐了,今天要不是知道有我迢哥打球,老子这会儿还在教室里学习呢。”


    韩天得意,边说边晃头。


    要说打球韩天为什么必须来,不光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刻苦,主要他和周迢能认识就是因为羽毛球。


    初二的暑假,韩天和韩爸爸一起去羽毛球馆,韩天平时各类球都玩,而且玩的算可以,韩爸爸人到中年,体力自然没手下不留情的儿子好,打了几个来回就累得不行。


    正愁没对手的时候,他看到了周迢。


    两个人的友谊赛,没几发他就知道那边的小子是个高手。


    最巧的是新学期分班,突然发现没来得及认识的羽毛球高手是同班同学,韩天认为这是上天指引。


    韩天这人自来熟且难缠,和张亚冬一样,脸皮比较厚。


    只是他运气好。


    看了一会儿,何彤彤问:“和周迢对打的是谁啊,怎么感觉没见过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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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钟文玺回答:“他邻居家的哥哥,以前也是咱们学校的。”


    “那他现在呢?去其他学校了?”


    听到这话,钟文玺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转身低头,直视仰着脸的何彤彤。


    “你干嘛!”


    没想到他会做这个动作,何彤彤呆了一瞬,推开他,脸红一阵白一阵。


    钟文玺并不恼,揉揉她的头发,“你真傻还是假傻,戴言哥都毕业回来工作了。”


    “又没说清楚。”


    何彤彤反驳,声音比平时嘟囔还要小。


    韩天在一边起哄,姜纪倒是习惯,见怪不怪地笑了笑。


    忽而觉得钟文玺说的那两个字耳熟。


    但一时间想不起什么。


    场地内,李戴言捡起球,喘了口气走到球网边,对着周迢招了招手,“怎么样,比一局?这么多同学围观,你人气很高啊。”


    “都是来看你的。”周迢嘴角懒懒扯出个弧度,“比,好久没比了。等着,把韩天找过来计分。”


    运动是好事,出了汗,之前他那种心有余悸预感要发生什么的感觉淡了许多。


    周迢走到场外,拿球拍碰一下韩天,“走,这次让你做裁判。”


    “什么情况?”韩天张大嘴巴,故意作怪:“迢哥你可别输了。”


    周迢笑着骂他一句:“韩天,我看你是上次捡球没捡够。”


    “得得得,我来计分行了吧。”


    “原来刚刚没在比啊,看的人还怪紧张的。”何彤彤嘟嘟嘴,对上钟文玺回头看她的眼神,下意识觉得这人又要笑自己,嗔怪地瞪他一眼,歪向旁边的姜纪,“对吧姜姜。”


    “啊是。”姜纪表示认同。


    她因为周迢的笑晃了神。


    他那样潇洒好看的笑容,会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眉梢也肆意,实在少见。


    这会儿才是真的在打羽毛球。


    周迢右前区先发球,一上来两个人就接了十几个来回,看起来不像在用力的样子,但一来一回莫名紧张。


    轮到李戴言,他轻巧地拨了下,球打到高处,周迢极快反应过来,冲到网前,轻轻拖住,羽毛球轻盈地往下坠,落到了网的另一边。


    第一分被周迢拿到。


    周围欢呼起来。


    他肆无忌惮地喊了声:“多久没打了,这都接不上。”


    李戴言求饶,要再来。


    周迢打羽毛球,喜欢进攻,打的大都是杀球,高低球这种威力强,攻击性高的类型。李戴言不太一样,他似乎偏防守,很被动,时不时会出其不意地有推球。


    这两个人,还真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姜纪一边听着韩天解释,一边眼神跟着球移动。


    姜纪之前有试着了解过羽毛球的专业知识,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也和何彤彤打着玩过。


    可惜她在运动上一点天赋都无。


    即使对于韩天所说的专业名词不是全懂,但单从周迢的动作,姜纪看得出来他打得很主动很激进。


    不被周迢夺去视线是件很难的事情,他又得了一分,朝着人群挥了下球拍,笑的叫人脸红,整个人都晕着光,吸引的人目不转睛。


    倒是和平时的周迢不同。


    他放肆地起跳,大笑,意气风发,连发出去的球都带了股洒脱。


    那种感觉,像是山顶角终年积雪偶得阳光,水和雾融开,拖住她下坠的心脏。


    “完了完了,周迢怎么这么帅,现场看冲击力太大了。”何彤彤深呼吸几口,问姜纪:“几比几了?”


    “没注意。”姜纪如梦方醒,她口袋里的手机适宜地有了反应。


    来电显示是张丽,姜纪才注意到这会儿离自己平时到家的时间已经晚了半小时。


    “我去接个电话。”


    人比刚开始时少了一些,姜纪找了空隙钻出去,电话放到耳边,响起张丽的声音。


    “小纪,还没回来吗?”


    “嗯…”姜纪含糊着应,脚尖不自觉离地又点地,“老师下课晚了,刚准备收拾书包。”


    她没想好要怎么说,只能撒谎。


    “好,那没事,你慢慢来,不急。”张丽的语气听着和以往不同,似乎带着鼻音。


    姜纪随口问:“妈,你感冒了吗?”


    “没,没有,你收拾东西去吧。”


    电话挂断,姜纪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说不明白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