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学校里有关于夏礼的谣言，周聿淮将车停在了离学校还有小段距离的地方，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到校门口。


    不算显眼。


    通常来说夏礼不会主动提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有能力自主消化和屏蔽不重要的事，如果一件麻烦事在他口中出现，凭周聿淮对他的了解，那只能说明，或许已经到了不太可控的地步。


    谣言对于一个人而言是最不可控的存在。


    道完别，夏礼下车后仍然往前走。


    秋日昼夜温差大，夜里天凉，街道上的人比夏天的时候要少点。


    这会儿没什么人。


    周聿淮也没急着离开，他坐在车内，看着夜色下夏礼单薄却挺直的背影，脑海里仍然是不久前他仰着头看向自己，那个清亮得如同小猫的眼神。


    隔天周聿淮陪爷爷去医院检查完身体，再回周家别墅的时候，周聿淮从他大姐那里拿到了请柬。


    婚礼请柬采用了信封的形式，配合着两人预设好的草地婚礼的风格，信封是低调的颜色，一打开，内层秋意盎然的插画映入眼帘形成对比，金色日光树木果木融合的风景，像一场暖色调油画，细节画得很精致，再抽出折叠的白色信笺，上面红色点缀，文字信息排版干净利落。


    看起来有专门设计过，很符合是周霓云的审美。


    邀请对象的名字是手写的，瞧着很有诚意。


    “我也有？”周聿淮接过，想着都一家人，哪用得上特意发个这个东西。


    “多出来的，走个形式。”


    “......”


    周聿淮盯着那苍劲有力的字迹看了两秒，说：“不是你的字。”


    “你还认得我的字？”周霓云惊讶，不免笑了，“都是景辉写的，他字好看。”


    景辉就是她的结婚对象，还没摆婚宴，但其实两人已经领好了证。


    周聿淮听她这语气，有故意秀恩爱之疑。


    周霓云近日一直在忙着结婚事宜，虽然累，整个人却的确也洋溢着明显的幸福之色。


    “喏，这份也给你吧，带一下。”


    周霓云又递给他一份新的。


    “谁的？”


    “夏家那小孩儿的。”


    周聿淮捏着那信封请柬，没打开看，“给我做什么？”


    “我看你们关系挺近的啊，时不时在一块儿，”周霓云给他一个眼神，“上次在夏家吃饭你还给他转桌子，怎么，你对人家有意思啊？”


    不只这事，周霓云也从姨妈那里听说了周聿淮给人介绍兼职的事儿。


    周霓云琢磨来琢磨去，实在觉得不寻常。


    没见过周聿淮这么照顾人的，必然不简单。


    “说什么呢。”


    周聿淮看她一眼。


    “你以为没人知道啊，你性取向的事儿。”周霓云双手环抱，靠在阳台边，心里了然。


    “那又怎么样？”周聿淮反问。


    “不怎么样，又没人管你，”周霓云也表示无所谓，“算了，你不愿意的话我自己有空去夏家的时候再给他。”


    周霓云说着去伸手去拿走他手里的请柬。


    还没碰到，周聿淮将手一抬，没让她顺利拿走。


    “我没说不给。”


    周霓云似乎早就猜到他这德行，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看着他。


    在她看来，夏礼的确好看，又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淡和懂事，话不多，学习好，不给人添麻烦。


    挑不出什么毛病。


    况且还那么年轻，不到二十岁，正是青春最好的时候。


    “小朋友知道你心思吗？”周霓云笑着问他，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周聿淮抬了眼皮懒懒地看着她，看样子是不打算应这句话。


    周霓云轻轻挑眉，想到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故意道：“我看还是不知道为好，我想了想，你俩在一块儿是不太好，大那么多岁，人该嫌你年纪大了。夏礼还小，都还没毕业，跟同龄人更有话题吧……”


    “我还很年轻。”


    周聿淮神色淡淡，不动声色地反驳。


    周霓云就看着他笑，不再说什么。


    真有意思。


    -


    那条帖子从论坛首页莫名消失。


    夏礼没有关注过，是宁潇说了之后他才知道的。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一直没再管过帖子的言论，宁潇就笑着猜测大概是热心群众看不下去一起投诉掉了吧。


    只是论坛其他的帖子也在层出不穷，根本顾不过来，仍然有人很有耐心地在八卦。


    夏礼觉得这些人是太闲，等到考试周就都老实了。


    他这几天断断续续地在约人看房，没空理会。


    夏礼从家教那里拿到了一笔兼职费用，算上自己还有点小金库，可以考虑搬出宿舍的事了。


    宁潇有次在地铁上偶遇他，聊起来才知道夏礼准备在外面租房住。


    她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寒暑假不回家的时候，都是租在学校附近自己住的，记得小区公告栏上会贴不少要租和要转租的房源信息。


    因为那个地方离A大近，所以有些公寓是学生在那儿住，但总体来说在外租房的学生并不多，所以也不会遇到什么认识的人。


    宁潇正好没事，就提出带夏礼过去转转，看看环境。


    小区到学校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距离，很近。


    两人很快动身，看了三处，感觉都还不错。


    公寓不大，一个人住是足够了，夏礼也不考虑合租。


    宁潇很擅长谈话，跟几个房东都聊得来，有话题说，套近乎，也问了关于公寓的不少问题。


    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价格也还算友好，对于有预算的学生党是很好的选择。


    夏礼加了两个房东的联系方式，都在考虑范围内。


    看完房子宁潇说肚子饿，她这一天没怎么吃饭，两人就一同去附近店里吃点东西。


    餐厅人少，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有太阳，要暖和点。


    等待上餐的时候，宁潇一边喝玻璃杯的蓝色气泡水，一边跟夏礼聊天，分析哪个公寓要更好，另外还有学校的事情。


    过了会儿，夏礼收到了来自周聿淮的消息。


    周聿淮问他在做什么。


    夏礼回在外面吃饭。


    「吃完过来找我，在你学校附近。」


    夏礼回了个“好”。


    跟宁潇吃饭结束得很快，他们慢慢走回学校，聊了会儿天。


    夏礼回应的话不多，但宁潇是那种比较自来熟的性格，并不会介意。


    她说话很有意思，路上说起学院里好玩的事，还模仿了同一个选修课老师的神情和语气，绘声绘色的，夏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下。


    随后他收到一个新来电，周聿淮的名字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夏礼顿了顿脚步，侧头望见了周聿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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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口。


    应该是在催促自己。


    “怎么了？”宁潇也跟着停下来问他。


    夏礼把电话拒接，看向她，“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不回学校了。”


    “啊，这样，”宁潇点点头，“好吧。”


    她朝学校的方向做了个手势，“那我先走了啊。”


    “嗯。”


    夏礼看她迈开脚步，自己才转身朝了另外一个方向去。


    宁潇感觉出来夏礼是有事，因为电话响了他没接，估计是提醒。


    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夏礼正好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跟论坛帖子里发出来的是同一辆。


    宁潇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


    “挂我电话？”


    夏礼刚坐进车内，周聿淮转过头淡淡瞥他一眼，开口盘问。


    袁助理把车往前开，耳朵倒是竖起来偷偷听老板的对话。


    “我看到你的车了，不用打电话。”夏礼解释着。


    “怕被人听见？”


    夏礼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不解：“我怕什么？”


    周聿淮没再问，视线往那个女生的方向转了转，“那是谁？”


    “同学。”


    “没见过。”


    “新认识的。”


    周聿淮缓缓点头。


    那女生很好看，爱笑，是个活泼性子，跟夏礼走在一起，看起来挺合适。


    “怎么一块儿吃饭？”


    “她带我看房子，回来的时候就一起吃了个饭。”


    “看什么房？”


    “我准备搬出去，不在宿舍住了。”


    周聿淮思忖了下，“签合同了吗？”


    “还没，不过看好了。”


    刚刚宁潇给他分析了一波，夏礼也认同，的确是看好了。他要选择光照更足的那一套公寓，尽管空间比起另一套要稍微小一点。


    但夏礼一个人住的，面积大点小点也没关系。


    周聿淮看起来似乎对他的选择不太放心，问他要了房子的视频，又问了不少关于房子的问题，比如位置，通风采光，楼层，管道，安全和邻居等各方面，问他有没有看好。


    夏礼觉得他唠叨，有点烦地说：“我自己会判断。”


    周聿淮笑问：“生气了啊？”


    “没有。”夏礼回应。


    “是吗？”


    “你话好多。”


    周聿淮听他语气似乎真的有点不高兴了，才不再逗他，“我怕你没经验，顾不齐全。”


    “租之前我会了解全的。”


    “嗯，”周聿淮顺着他接话，显得脾气很好，“那就好。”


    这话说完，都没有再开口了，车里一时沉默，听不到其他声音，气氛有点难以言喻。


    夏礼莫名有点烦，知道周聿淮是不放心，为自己考虑。


    只是显得不怎么信任自己的决定。


    但这点事他还是能够做好的，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你真烦，”夏礼抿了抿唇，垂着眼，不自在地开了口，“我又不笨。”


    他用不笨来形容自己，听起来有些可爱。


    而且语气硬邦邦的。


    不同于平日里淡淡的语气，带着点小情绪在里头。


    跟小猫挠爪子没什么两样。


    “夏礼，”周聿淮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说，“你不要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