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下午，夏礼本来的计划是把最后那点报告写完发给学弟，之后就回学校。


    然而他报告还没写完，先遇到电脑忽然卡住，怎么点都没反应了，在网上搜了几个教程之后，反而给弄黑屏了，但指示灯还亮着。


    夏礼像以前那样等了阵，按开机，没反应，如此反复好几下，也不见好转。


    他有及时存档，所以东西肯定还在，不用重写，但麻烦的是学弟晚上就要，如果今天电脑不好的话，是没办法给人传上作业的。


    夏礼查了不少方法，都试一遍，没什么用。


    电脑直接罢工。


    今天家里没人，只有保姆在。


    夏熠是一大早就走了，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还在疑惑自己怎么回这里来了。


    夏礼说他不知道。


    这问题他该去问周聿淮。


    爷爷约人喝茶，中午过后就出发了，走之前还交代夏礼去学校记得让司机送。


    夏礼刷着手机查攻略，咨询售后说要等周一上班，态度也不怎么样，想着实在不行就找个地方去检修。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周聿淮之前说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


    周聿淮经常跟电脑打交道，也许有方法。


    这么想着，夏礼就点开了跟周聿淮的对话框。


    他想了想措辞，犹豫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太突兀。


    毕竟这要求还挺无理的。


    不过问问也没关系吧。


    两分钟后，夏礼在屏幕上敲下一行文字：


    「周聿淮，你会修电脑吗？」


    夏礼对周聿淮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周聿淮本人也不是很在意，不计较这种称呼。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消息进来。


    「你觉得我像电脑修理工吗？」


    夏礼不知道怎么回，想了想，打字：「你像老板。」


    更准确来说，不是像，他就是。


    这话对周聿淮来说挺受用，又继续问：「电脑坏了？」


    「嗯。」


    夏礼说打不开，熄屏但指示灯还亮着。


    周聿淮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回消息总是有点延迟。


    但夏礼没什么事，所以并不着急。


    周聿淮发过来罗列好的多项解决办法，条理清晰，让夏礼跟着试。


    其中两条是让他把电脑后面拆开检查。


    夏礼努力尝试了，但里面的零件他一个不认识，实属费劲。


    周聿淮估计是看他自己弄不好，后面又让他把电脑型号发过来，说：「给你联系维修人员上门。」


    夏礼说不用麻烦。


    他可以去学校的时候顺便去一趟店里就行。


    「已经联系好了。」


    「好吧。」


    夏礼就没再说什么。


    很快，有人带着工具包专程过来别墅找夏礼，通过一番检查，倒是顺利修好了。


    夏礼查看了作业文件，都还在，没有出意外。


    还给换了个新电池。


    夏礼表示感谢，准备给他付钱。


    那个人说有人提前给过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周聿淮那边付的钱，夏礼便问对方付了多少，但那人没说，嘴挺严。


    这种夏礼不知道多少才算市场价。


    他没在店里修过电脑，还带上门的可能要更贵一点。


    更何况那是周聿淮，出手大方。


    按照夏礼本人现有的经济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对方的。


    但他不想又欠人人情，所以很是直接地发消息去问周聿淮，问他付了多少。


    「不用，没多少。」


    看起来他不太需要。


    夏礼还是给他转了两百块钱，周聿淮没收。


    过了会儿，对方说：「下次请我吃饭。」


    夏礼看着这句话，忍不住皱眉，不禁后悔没有一开始直接选择去店里。


    本来为了避免麻烦而去问周聿淮，结果反而有了更多的麻烦。


    一方面他并不喜欢这样有来有往的人情世故，另一方面，请周聿淮吃饭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夏礼曾经有幸体验过一次。


    周聿淮看起来随和，其实嘴巴挑得很。


    一顿饭下来，可不只这几百块钱。


    夏礼以前因为受他帮助欠上人情，请过一次饭。


    虽然周聿淮当时说不用他付钱，但夏礼那会儿自尊心强非要逞能，把刚存到的钱花出去不少，现在想想也还是觉得肉疼。


    后来他就再也没主动提过要请吃饭的话了。


    「...不请。」


    夏礼表示拒绝。


    那边周聿淮大概猜到夏礼的心思，又回复：「放心，不会把你吃穷的。」


    夏礼犹豫，打算问一个具体的时间。


    「...什么时候？」


    「再说。」


    对方的回答模棱两可。


    夏礼不喜欢这样不够确切的回答，觉得没意义，便不再继续回复了。


    他花了点时间顺利把完成好的代写作业发给学弟学妹，没出什么岔子，还收到了一致好评。


    那天以后，两人就没怎么在微信上有联系了。


    他们沟通很少，对话不多。


    除开特定需要，夏礼也很少主动找人聊天说什么。


    他没有太多分享欲，更不喜欢对身边的人产生依赖和习惯。


    夏礼记得一开始两人就不是很熟的关系。


    他刚来到夏家的那年才十五岁，那个夏天也是很热。


    最初夏信鸿找人把他接回来的时候，有几天的时间让他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有立刻把他介绍给夏家的人认识。


    就是在这快一周的时间里，夏礼在别墅跟周聿淮有见过一面。


    那天好像是周末，周聿淮陪他爷爷过来找夏信鸿。


    夏礼还在假期，没什么事做，就坐在花园鱼池边看锦鲤，喂鱼。


    周聿淮这时走了过来，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知道名字。


    他的眼神扫过自己，开口就问：“你是夏礼？”


    那会儿周聿淮二十四岁，大学刚毕业没两年，进入公司学习历练，身上仍有尚未完全褪去的少爷气质。


    夏礼站起身，清瘦的身板矮他一头。


    他不认识这个人。


    不想说话。


    对方也不介意，朝他走过来，非常自然地拿走了夏礼手边的饵料，往池中撒去。


    水面荡漾着粼粼亮光，鱼儿穿梭如织，纷纷冒头。


    那时候夏礼意识到自己以后应该会遇到不少这样被询问的时刻。


    事实的确如此。


    几天后，夏信鸿设宴，让所有人接受夏礼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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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聿淮问的那个问题，他也被很多其他人问过。


    语气各不相同。


    宴席那天周聿淮也在场，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两人之前见过的意思，仍然当是第一次见面。


    再之后，他们不时在一些聚餐、宴会和重要场合上见面。


    但次数不算多，也不怎么会有太多交流的时候。


    夏礼通常跟在夏熠身边，周聿淮过来找夏熠的时候，会偶尔跟他打个招呼。


    这时候夏礼会很懂事地稍微走开一点，去做自己的事情，打发时间，不打扰他们。


    夏礼对周聿淮个人的大部分印象，就是这些。


    在那样的场合下，他总是穿着考究得体的正装，或者大衣，有时也会穿自己的常服。


    周聿淮长得高，身材也好，所以显得衣品还不错。


    之前听夏熠八卦过一嘴，说追他的人还挺多。


    夏礼倒是不惊讶，想这也是必然，人家条件在那里。不论是家世还是相貌，甚至个人品行，每一样都拿得出手，不缺人喜欢。


    不过他当时就这么一听，没细问。


    那会儿夏礼觉得他们关系称不上多好，只是出于面子而有些来往。


    到今天，两人的关系要更近一点，交集也更多。


    周聿淮没有收下那点钱，第二天原路退回。


    「不用了」对这个人而言不是一句客套话。


    周聿淮真的不需要，也从来不差这点小钱。


    九月结束的那天，曾兼职过的一家饭店经理发消息联系夏礼，问他假期有没有空来兼职。


    十一店里很忙，打算招几个临时服务员。


    之前夏礼在这儿干得还不错，经理人也挺好，记得他，夏礼反正没什么事，觉得这工资给得还行，就答应了。


    兼职的第四天晚上，夏礼按往常一样跟另一个同事去大包厢上菜。


    人多，看起来像一场昔日同学聚会，排场很大，上了不少酒。


    夏礼穿着黑色的工作服，低头做自己的工作，忽然听到有人叫出“周聿淮”的名字。


    手上动作顿了下，夏礼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目光转了一圈，没想到周聿淮真的就坐在席间。


    对视间，周聿淮冲他挑了下眉，似乎也是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没有别的交流，周围闹哄哄的，不少人都在跟他搭话、敬酒，听起来像恭维。


    夏礼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出去了。


    这一整天都很忙碌，等到晚上八点多以后，来的顾客少了，也都吃上了，才稍微好点。


    夏礼得了休息的空隙，不用一直跑来跑去，就站在二楼靠里的位置，可以短暂摸鱼，等有人叫的时候再动身。


    他偷偷靠墙站着，让累了一天的脚休息下。


    耳边不时传来包厢里吵闹的声音，混乱嘈杂，即便是这样，夏礼也还是感觉到困倦，很想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觉。


    这会儿不忙，也没有手机可以玩，夏礼估摸着快要下班了，默默抵着墙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有人在耳边打了个响指。


    夏礼瞬间睁眼，还以为摸鱼被经理抓包，结果就看到周聿淮站在跟前，微微俯身，偏着脑袋盯自己。


    “这么累啊？”


    夏礼迟钝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见他看了眼手表，问：“什么时候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