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混沌浩瀚无渺。


    一处巢穴内，随着一声撕裂，半透明的卵壳被一节湿漉漉的手臂顶破。


    腐烂的甜香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巢壁随即传来无数的共鸣。


    是虫母——


    是第二只虫母！


    无数精神丝开始扩散，网状的丝网和每一只虫子都建立起了联系。


    意识在虫群中传递，低语化作嘈杂的嗡鸣。


    “是妈妈——”


    “不对……祂是弱后——”


    柔软的卵壳彻底摊开，露出一具苍白的类人躯体。


    黑色带着碧翠磷光的翅膀从脊背伸出来，湿哒哒地垂落在地。


    翅膀是孱弱单薄的，远不如另一只蜂族虫母那般强韧有力。


    “祂无法为我们孕育大量子嗣。”


    “祂很弱小。”


    洞穴里的虫子们盯着新生虫母的双腿，祂没有柔软的腹尾，也没有虫母特有的，能够带起庞大身体的翅膀。


    祂很小，蜷缩在破碎的卵壳上，小小的一团。


    “我们不能带祂离开。”


    “现在，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可是，留在这里妈妈会死的！”语调中透着近乎绝望的焦灼。


    虫群的嗡鸣骤然激烈。


    “伊兰星马上要变成废墟，我们要不断地迁徙，可能我会死，可能你会死。安定下来后，我们需要繁衍。


    利塔，你要知道，健康的母亲才能延续族群——”


    嗡鸣声沉默下去。


    “我们必须出发了。”


    强壮的工虫用钳肢托起蜂族虫母。紧接着，虫群如潮水般向甬道退去。


    祂们带走了那只健康的虫母。


    卵壳上的虫母似是察觉到什么，挣扎着支起上身，翅膀掉落细碎的荧光。


    “别……”小小的气音被困在了口中。


    精神丝被一个个斩断，没有虫子回头。


    祂知道，祂被祂的孩子舍弃了。


    巢外传来巨响，这是星球解体的声音。


    巢穴也开始坍塌，尖锐的、圆润的、钝的，虫群搭起的石头如雨般坠落。


    黏稠的血液顺着苍白的皮肤流下，那些碎石岩片只割破了祂的四肢、脸颊。


    祂没有死。


    祂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无边无际的黑，破碎的星体在空中漂浮着，宇宙深处出来的风几乎要将祂的翅膀折断。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他还活着。


    祂摸着手边的碎石，未清醒前，祂听到了这座星球的名字，伊兰星。


    于是，祂给自己取名——


    伊兰。


    伊兰独自在宇宙废墟中活了下来。


    在寻找食物、寻找孩子的过程中，他再一次生长出的翅膀被罡风撕碎。


    碎石也在的在他身上刻下了无数伤痕，又随着时间缓缓淡去。


    伊兰蜷缩在废墟的缝隙里，等待着伤口愈合。


    很疼，可这份疼痛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的野心在废墟里越烧越烈，他想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族群，一个只由伊兰掌控的族群。


    弱后不应该由其他虫子来定义，而是要看他自己怎么定义自己。


    种族？血脉？那些都不重要。伊兰凝视着黑暗的虚空，破碎的翅膀在身后微微颤动。


    他的孩子只需要记住两件事：


    他是“母亲”。


    以及，永远、永远服从“母亲”的命令。


    宇宙废墟的危险是无法预知的。


    伊兰的每一步，都承受着废墟再次坍塌解体的风险。


    他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少年，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目睹人类的星舰和机甲。


    他们的外壳泛着冷光，看起来很强壮，也很能干。


    他喜欢强壮又能干的孩子。


    当又一艘勘探舰驶过时，伊兰忍不住伸出精神触须，带着期待，向星舰发送了他的第一次邀请。


    ——请问你愿意做我的孩子吗？


    没有回答。


    伊兰的触角耷拉下，尽力不让自己有悲伤的感觉。


    他打量着自己，心想，也许是自己太弱了。


    伊兰的皮肤是白的，白到近乎透明，186的身高，漂亮的肌肉线条，精壮有力的长腿，结实饱满的胸肌，挺翘又紧实的臀部。


    在人类的视角下，也许可以称之为“强壮”。


    但在虫族里，最弱的虫母，人形拟态也在两米，而工虫和兵虫，更是高达两米五，186在虫族里便不够看了。


    甚至可以称之为孱弱。


    伊兰阖上眼，想要变强的心愈演愈烈。


    *


    [叮咚——]


    [系统载入中——]


    [虫母阁下，您好，角色扮演系统007为您服务。]


    [请问，您有兴趣——]


    [做个交易吗？]


    冰冷的机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突兀响起，伊兰的瞳孔骤然收缩，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


    寂静的废墟中，这是他百年来第一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什、么……交易……”他有些紧张地抿抿唇，张口吐出生涩的音节和字句。


    长久的孤独让他的语言能力几乎退化。


    [一个对您、对我，都有利的交易。]系统的机械音带着莫名地蛊惑性。


    [如果您答应，就需要去另一个世界，填补角色空缺，您的任务是——]


    [扮演好你饰演的角色。]


    [在那里，您不需要担心恶劣的环境、腐臭的食物，同时作为交易——]


    [您可以尽情发展壮大您的族群。]


    [您会拥有温暖的巢穴、忠诚的孩子，没有人会阻拦您，也没有人能够阻拦您。]


    [这是我的诚意。]


    伊兰的翅膀微微震颤，碧磷光点洒落在漂浮的碎石上。


    他心动了。


    “角色……扮演？”他缓慢地重复，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


    “我、要演……什么？”


    [什么都有可能，阁下。]


    [您的翅膀很漂亮，我想，他应该有一个能够展示的空间，比如新的世界，不是吗？]


    伊兰思索着，薄唇抿成一条线，他伸手抚了抚断裂的翅膀，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


    但比起在废墟中永恒的孤独——


    “我、答应。”


    他更想去试一试。伊兰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更何况，系统描写的未来，太具有诱惑性。


    [您能信任我，我很高兴。]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下一秒，失重感骤然袭来。


    星骸、黑暗全部在扭曲中消散。


    无数色彩在眼前炸开，撕裂的翅膀、割破的伤口，都在虚空中被无形的手一点点修补。


    [修复完成，传送启动——]


    [已定位坐标 X.N.441.36 世界——]


    [传送成功。]


    [欢迎来到新世界，我亲爱的虫母阁下。]


    伊兰的足尖触到了真正的地面，很平坦。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脊背上。


    他下意识展开新生的翅膀。


    完整的、泛着金翠磷光的蝶翼舒展着。


    伊兰望向镜中的自己。


    雪白的长袍裹住躯体，金丝腰链垂落在腿侧，随着动作轻晃。


    胸前衣襟合得很紧，将沟壑隐藏于布料之下。


    但由于蝶翼顶破了背部，胸前便摇摇欲坠了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不堪重负地滑落。


    袍子贴着腰线滑下来，在臀部骤然收紧，绷出暧昧的褶皱。叉开到了大腿，隐隐可以看见内里的腿部线条。


    伊兰觉得这衣服有些奇怪。


    蝶翼在他背后舒展着，每一次扇动都有着细微的裂帛声。


    他双手拢住胸口，心想，也许不应该把翅膀放出来的。


    只是，他太激动了，在废墟上他从未见过自己完整的翅膀。


    “谢谢、你，系统。”他真诚地向系统道着谢。


    系统很厉害。


    伊兰的精神丝有点蠢蠢欲动。


    [不用客气阁下，合作本就是互惠互利的。]


    [这个世界，您的身份是——]


    [圣里兰卡国的“公主”兼“祭司”。]


    [以及，深渊之下的黑暗神。]


    系统公布了需要伊兰扮演的身份。


    “两个人？”伊兰的指尖抚过垂落在胸前的黑色长发，神情有些不解。


    [是的，我说过，您要扮演的角色，什么都有可能。]


    [您需要尽快适应身份，毕竟，剧情快要开始了。]


    “我会，努力的。”伊兰若有所思点点头。


    [感谢您的配合，公主殿下。]系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对了，您完整的翅膀更加漂亮，现在，整个世界都可以看见它。]


    受虫族形态：


    绿带翠凤蝶，被称为“皇后蝶”，“森林绿皇后”。翅膀很漂亮，绿色感觉像绿尖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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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