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温度依旧没有丝毫降低的趋势，日光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晒得人眼睛微微眯起。


    林衍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脚边放着已经空了的航空箱。


    5号线公交车开得慢慢悠悠，晃得猫也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林衍莫名地想到了兰溪，身量高大的男人薄唇微抿，线条利落的下颌绷紧，似乎很在意林衍的答案。


    “没有，是松木的味道，猫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林衍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


    “那你呢？也不喜欢松木味吗？”


    林衍老实道：“不太喜欢。”


    “嗯。”


    到站提示音响起，林衍努力睁大眼，搓搓脸让自己清醒，站起身提上航空箱下车。


    天色尚早，林衍步行到附近的超市，想着晚上的菜谱，结账时林衍看着一篮子零食陷入了沉默。


    算了，拿都拿了，结账吧。


    到了家门口林衍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摸索着衣兜里的钥匙，刚摸出来准备开门就听见身后的大门打开的声音。


    他在这里住了半年，对门一直空着，什么时候搬了新邻居过来？


    林衍转头看去，竟然是兰溪，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副银白色头戴式耳机。


    “诶？好巧，是你呀。”林衍有点惊讶地开口打招呼。


    “嗯，好巧，我前两天刚搬过来的。”兰溪嗓音沉稳。


    “喔，前两天搬过来的，那难怪没碰见过。”林衍点头，准备继续开门。


    “邻居……那要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兰溪在匀速跑步的第二圈时，心口的剧烈跳动才慢慢平复下来。


    今天刚见过的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长发束起，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漂亮得惊人。


    明澈的眼底盈着笑意，诧异地说“好巧”的时候眼睛那么亮。


    贴着衣兜的手机嗡嗡振动，兰溪停下步伐，调整着呼吸，接听通话。


    “喂，我预订的戒指设计得怎么样了？”


    “初稿基本定下了，待会儿回去发给你。”


    “行，对了，前两天给你的新型手环效果怎么样？”


    听到对面的人提到这个，兰溪顿时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公司生产的什么破手环，在人面前响个不停。”


    “那是心率过快的警告提示音，怎么？你遇着什么事儿了？不对，在什么人面前响个不停啊？”


    兰溪沉默，不语。


    瞿见山终于逮到机会嘲笑他了，“哟，兰大设计师动了春心了，以前不是说不知道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吗？”


    “胡说什么，回去好好检测你的手环吧。”兰溪干脆挂断电话。


    什么恋爱不恋爱的，简直胡说八道。


    兰溪没了跑步的心情，随手把手机塞进兜里慢慢往回走。


    回了家冲完澡换上家居服，犹豫片刻，从冰箱里一堆水果挑出一串葡萄，洗干净后用碗装好，在门口踌躇两步，抬手按响林衍家门铃。


    大门被打开，林衍刚洗完澡，面色被热气蒸腾得润红，眼睛湿漉漉的蒙着一层水雾，乌黑柔软的长发散开，一股浅淡的山茶香席卷而来。


    此刻兰溪的一切视觉嗅觉都被林衍侵占满，不留一丝缝隙，血色迅速漫上耳尖。


    林衍看着眼前脸色越来越红的人，忍不住开口：“你很热吗？脸好红。”


    “啊，是有点热，”说着兰溪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将手上装着葡萄的碗递过去，“这个给你。”


    瓷碗里的葡萄泛着水光，衬得紫色葡萄越发鲜嫩欲滴，散发着清香。


    林衍眼睛一亮，看着兰溪越来越红的脸，“谢谢你呀。”


    “不……不客气。”


    眼前的门合上，兰溪转身回屋进了书房，书桌桌面随意摆放着灰卡纸和勾线笔，其实现在已经能够在平板或者电脑上画图纸，但兰溪还是保持着手绘的习惯。


    笔尖摩擦过灰卡纸纸面，铅灰线条逐渐浮现，带来的质感是电子绘图不可替代的。


    兰溪把完成初版的戒指线稿发给瞿见山。


    瞿见山是他大学时代交的好友，对于好友找自己定做戒指求婚的事情，兰溪是衷心祝福的，但对于瞿见山提出的一堆神奇想法，兰溪真的忍不住扶额。


    设计要独特，还要能体现他和恋人的美好感情。


    瞿见山一个人讲着他和恋人感情经历，沉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兰溪听得脸色麻木，他现在都能对瞿见山的感情经历倒背如流了，但他是真不明白，瞿见山平日里也是冷静果决、一副精英理智做派，怎么一说起恋人就昏了头。


    兰溪处理完收到的邮件，关上电脑往椅背上靠，捏了捏眉心，起身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睡前他又打开微信，点开林衍的头像对话框还停留在“我们已经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衍的头像是一张星空照，昵称就叫“林小衍”。


    林小衍，林小衍，唉，怎么这么可爱？


    兰溪轮廓锋利，眉压眼，不笑时显得很冷，此刻眼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点进朋友圈，兰溪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地滑动。


    ［今天下了好大的雨，捡了只小猫送到医院。］


    ［和黎哥吃饭！美味！好吃！］


    这一条朋友圈还配了两张图，一张食物，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两人靠的很近。


    ……


    ［新买了一个超级舒服的猫窝！猫很喜欢！猫窝图片×3］


    不知不觉间翻到底，兰溪返回聊天界面，指间在林衍的头像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我拍了拍“林小衍”］


    兰溪一惊，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点到拍一拍了？


    很快，对面发来一个问号。


    林小衍：？


    ［对方拍了拍你］


    兰溪手指蜷缩了下，莫名觉得指间发痒。


    兰溪：晚安。


    林小衍：晚安！


    林衍躺在床上回复了兰溪晚安后，点开了黎复的对话框，指间摁住语音条，开始讲话。


    “黎哥，我今天把小狸花送到领养人家里去了，我在他家里碰见一个人，这个人还是我的新邻居呢，他今天给我送了葡萄，他肯定是想和我做朋友。”


    说到后面，语气上扬，仿佛含着个小钩子。


    手指一松，语音自动发送。


    不过对面没有回复，林衍已经习惯了黎复有时晚上不在线。


    第二天上午才收到黎复的消息，嗓音带着点哑。


    “行，注意别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


    林衍回复了个“知道啦黎哥”，放下手机，琢磨着拍备餐视频的事。


    想着有一段时间没吃过小鱼干了，干脆就拍个自制小鱼干的视频。


    林衍决定好，立马上网下单多春鱼，选了送菜上门，特意备注了送到门口发消息就好。


    送到大概要一两个小时，他还是准备先解决午饭。


    中午他没再做猫饭，煎个黄澄澄的鸡蛋，加水煮开下一把面条，边煮的时候就简单调了料，快煮好时丢了两把小青菜下锅，青菜熟得很快，盛上一碗热气氤氲，香味扑鼻。


    林衍吃的东西很杂，自制猫饭、猫粮冻干罐头和人类吃的各种食物。


    自从吃过人类零食后，他简直被迷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连从前最爱的小鱼干都要退让一步。


    林衍在黎复的推荐下第一次喝可乐的时候，冰镇的瓶身还带着水珠，含有大量气泡的液体一进嘴就开始攻击口腔，林衍当时毫无准备，一口咽下去直言这水会打人呢，黎复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好一段时间没吃过小鱼干，他还挺想的，干脆借着拍视频就多做一点小鱼干，可以储备起来，还可以打包一些送给黎哥。


    黎哥虽然是狐狸，但偶尔把小鱼干当零食吃，不过林衍总感觉黎哥的老板对自己很有敌意，所以除了第一次去黎哥公司找他，后面都是约出来见面的。


    不过他们见面次数倒也不多，主要是黎复的工作休息时间不多。


    吃完面林衍顺手洗碗，打开橱柜时，看见一只白瓷碗，是昨天兰溪装葡萄给他用的碗。


    林衍关上橱柜门，出了厨房。


    客厅里阳光穿过窗户打在地板上，切割出一块规则的四边形。


    空气里一声轻微的“嘭”，气流微动。


    房间里原本的人不见了，衣物落下堆叠，一只白色猫头顶着T恤探出头，林衍甩了甩猫头，猫爪将衣物踩在爪下。


    林衍推着自己的超级豪华舒适的猫窝，推到阳光晒到的地方，舒舒服服往里一窝，屋内开着空调，刚吃完饭晒着太阳。


    尾巴懒洋洋地甩动，阳光照在长白毛上，白猫身上就多了一圈毛绒绒的金边。


    惬意得眼睛都要眯起来，林衍都快要睡着了。


    醒来后在房间里上下跑酷一会儿，钻进卧室，变为人形穿好衣服才出来。


    捞过手机看到送货员八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林衍打开大门，对面的门安静关着，林衍看着脚边，多春鱼就放在门口。


    他弯腰把小鱼拿起关上门，进了厨房。


    在厨房架好手机，先把鱼洗干净，去除内脏，再次洗净后吸干水分，在烤盘上摆放整齐，送入烤箱150度烤一个半小时。


    烤箱“叮”一声响，林衍录制下打开烤箱取出烤盘的画面，烤好后的小鱼干色泽焦黄，咸香味霸道地往鼻腔里钻，林衍把手机拿起来录小鱼干的整体画面和放大的近景。


    刚烤出来的小鱼干酥酥脆脆，林衍拈了只小鱼干塞进嘴里，眼睛愉悦地眯起来点。


    做的小鱼挺多，林衍分了一半出来打包好，叫了个同城闪送把东西送到黎复家里。


    剩下一半保存好放到冰箱，收拾好厨房径直去了客厅，赤脚盘腿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地上坐下，裤脚被往上带了几分，露出的脚踝纤细冷白。


    中午变回本体睡过一会儿，下午倒是不困，不过林衍还没剪过备餐视频这种需要分段的视频，以前的猫猫吃播都是一镜到底，不需要多高超的剪辑技巧，这会儿剪出来的备餐视频手法略显青涩。


    还有后期配音解说，这是林衍做的第一个需要后期配音的视频，录音时嗓音带着点紧张，配合着画面和时长，林衍录好配音把它们剪辑到一起。


    弄好后林衍仰头活动了下脖子，腿里宛若布满了雪花屏里的黑白点，动一下从大腿麻到脚尖。


    林衍突然动腿麻得接连“嘶”了几声。


    落在地板上的日光逐渐昏黄，林衍拢了拢头发，扶着茶几慢慢做饭沙发上伸展双腿。


    林衍点击播放视频，准备检查一遍再发布。


    “大家好，今天来做一下小鱼干，流程比较简单，大家也可以做一下哦。”


    “我用的小鱼是多春鱼，先把所有小鱼洗干净……”


    ……


    “放到烤箱里设置好时间和温度就好啦，刚烤出来的小鱼干很香很酥脆哦。”


    “今天的视频就到这里结束啦，感谢观看。”


    整个视频画面简单，节奏舒缓，配音声清朗悦耳，观看感官舒适。


    检查完林衍直接发到星河平台，林衍放下手机，取了束发的头绳，揉了揉后脖，一仰靠在沙发背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昨天的白瓷碗还没还给邻居，这会儿兰溪应该在家，林衍干脆起身到厨房拿了碗，走到兰溪门口抬手敲门。


    门向外推开，兰溪一身浅灰色家居服，长袖向上挽了几折，几缕额发散乱垂下，眼皮很薄，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平添几分严谨气息。


    兰溪高了林衍半个头，身材高大挺拔，猿臂蜂腰，自然垂下的手臂青筋蜿蜒，透露出强烈的力量感和攻击性。


    不过林衍一点儿都不害怕，猫的直觉很准，他不认为兰溪会伤害自己，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从兰溪身上嗅到的松木味不大讨猫喜欢。


    林衍看着兰溪的眼镜，有点好奇，“你近视了吗？”


    感觉到林衍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兰溪莫名地不太自在，呼出的气息滚烫。


    “近视只有五十多度，平时不戴眼镜，画图的时候才戴。”兰溪刚才还在书房画设计图，书房的门没关，听见敲门声就来开门了，没来得及取眼镜。


    林衍一下就被吸引到了，“画图？你是画家吗？”


    “不是，”兰溪笑了一声，喉结滚动，“我是珠宝设计师。”


    闻言林衍的眼睛更亮了，“就是会设计漂亮的项链手链的吗？”


    谁叫猫对亮晶晶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兰溪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好似不经意间邀请道：“对，我书房就有，你要来看看吗？”


    “好呀。”林衍有点兴奋，脸颊都红红的。


    听到林衍答应，兰溪暗暗松了口气，林衍纤长眼睫眨眨，睫毛尖仿佛挠到掌心，兰溪的手指微蜷，在掌心用力摁了一下，把那股痒意压下去。


    兰溪刚搬过来没多久，家里没有准备多余的拖鞋，不过林衍穿的是自己家的拖鞋，可以直接进屋。


    林衍刚进门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挠了挠脸蛋，“噢，这个碗还给你，谢谢你的葡萄呀。”


    递过来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饱满，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没事。”


    兰溪接过碗，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林衍的指尖，微凉的触感从指尖窜到心口，兰溪不由自主屏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