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泽恩旁边的人马上上前将记录资料递给贺楼山。


    “还有部分资料小雅姐在分析，要等会…”


    “嗯…还有游客都已经送往医院了，一个脚扭了，两个晕了，两个被污染送局里了，除了闻家人就只有……”


    贺楼山语气平常，“不用管，这人我亲自送回去”。


    说完后，他有转向端泽恩所在的方向，开口：


    “在无相间内必须控制好自己，一旦发现不对，立刻上报”


    大家连连点头。


    那人继续取样记录，贺楼山低头。实物取样还在回去的路上，目前只有关于残阵以及供台的分析……


    【宿主宝宝，我们……？】


    正想问温祁墨怎么办的007发现温祁墨手上居然也有东西。


    几张复印纸，边缘泛黄，皱皱巴巴的。


    【这是……】


    007震惊。


    【贺楼山的】


    温祁墨脚步轻盈向后退，随之一转，看向端泽恩。


    他手轻动做出一个“拎”的动作，接着手又作“游鱼状”向外游动。


    端泽恩对上他的视线，表情不变，嘴唇无声开合。


    同事将罐子放进“除尘袋”，密封好，然后抬头，一张纸糊的脸闯进眼里。


    他手一抖，这才反应过来是贺局旁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被替换了，汗从他头上滴落，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他僵硬地转向贺楼山时，他才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早已落在他身上。


    贺楼山轻抬眼，对他说：“没事”。


    与此同时，他转身，闻抉言从门外踏入，神色极冷。


    一切卡都得刚刚好。


    *


    “哥们，你这是被抓了？”


    “嗯”


    温祁墨点头，他随意翻动着资料，手链发出声音。


    端泽恩下意识托腮，“这个手铐居然可以断开的吗……等等！”。


    他瞪大了眼，那手扣上的图文是《溪山行旅图》的局部。


    “哇塞……”


    端泽恩有些震惊，毕竟他没看出来这个男生需要这种等级的“枷锁”，要知道，这个用来抓他自己都可以了。


    “你逃不了”，端泽恩语气笃定。


    “这个估计是贺楼山他自己打的，局里虽然配置不错，但这种顶级货还是不会有的”。


    温祁墨这时候才抬头，一张脸仍旧冷冷淡淡的。


    “没事，我知道”。


    “知道还让我帮你逃？他知道你位置，随时都能过来，再加上对你灵体的限制……”


    端泽恩的话被温祁墨冰冷的眼神冻住，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的温祁墨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宿主宝宝我们这边支持“借力”，宝宝在任务中如有需要可以向我们请求的！】


    似乎是看到温祁墨被封住灵体，007适当开口。


    【不用，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塔的判定】


    【论过程，结果或者效果？】


    温祁墨难得一下说了很多话，但007有些懵，它还没能理解所谓“判定”。


    温祁墨在意识空间轻笑，茫然的007感受到了他的愉悦，却不知这份情绪为何而来。


    【我猜是结果……毕竟我的“暗示”对贺楼山来说，根本就没用啊……】


    【啊……？】


    似乎是为了安抚担心的007，温祁墨接着开口。


    【与此相对，他也无法赋予我枷锁】


    毕竟哪会有信徒能锁住自己的神明呢？即使毫无记忆，却仍旧全心全意——


    思绪收拢，温祁墨对着声音逐渐减小的端泽恩开口：


    “我不会问你要做什么，也请你尽量保持安静”


    玉在温祁墨手上熟练地被抛起落下，那是温祁墨的下意识动作，端泽恩却敏锐地注意到了。


    Spiral Cut——一种花切姿势。


    花切是依靠牌来表演的一种手部极限运动，优雅完美的花切表演极具观赏价值，同时对熟练度要求极高，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


    这……


    温祁墨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关于这次帮助报酬等我查明白后会亲自给你的”


    端泽恩几乎脱口而出，“多少？！”。


    他其实还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报酬，毕竟是被抓住干私活的把柄威胁才动手的，但有钱谁能不要，他还要攒老婆本了。


    虽然他已经攒了很多了，但养老婆，再多都不嫌多的。


    温祁墨略一思索，比出一个数。


    *


    【塔，我想申请档案查看，如果不理解宿主，或许我无法更好地帮助他】


    007对着塔发送请求，很快，它收到了温祁墨的档案。


    回复完“谢谢”的007点开档案。


    *


    那份泛黄的资料是一份“犯罪证明”，包括“罪犯”的身份——一个长期遭受打压的孤儿。


    至于罪名……故意杀人。


    很难得，一个孩子，被欺负着毫无人教导着长大。


    根据院长的口录表明这孩子有天生的情感缺失，他被同年纪甚至更小年纪的孩子欺负时明明有能力反抗，却因为不在乎而一直承受。


    那么是什么搅动了一滩死水？


    让他能做出杀死人后分〖尸〗藏到各个地方这种偏激的行为了？


    纸页翻动，上面什么都有，唯一缺失的却是面容，罪犯的面容。


    最后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符文，和温祁墨在衣柜里看见的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看来是为了补齐残缺的阵的。


    看完了杀人动机还是不明，只有其他孩子的口录有提到：


    “他说他不想很快被抓到……他还想陪着‘莉莉’……”


    又和我有关……


    温祁墨抬头，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有种熟悉感。


    高过房子的树过于繁茂，树枝层层叠叠，遮蔽着月亮的窥视，以及透明澄澈的天空——就像一张网。


    那么，温祁墨处于网的中心，又是谁透过网的缝隙，将目光投注，正在窥视着他呢？


    “哒”


    门被打开，温祁墨将歪掉的“宣泄室”牌子扶正。


    他喜欢规整的东西。


    端泽恩也跟在后面进来，他扫视一圈。烂掉的沙包，散落的雪花片，印出鞋印的干点的橡皮泥，以及布满灰尘与蜘蛛网的角落。


    温祁墨的目光则是落在了铁栏杆一样的窗户——没找错。


    温祁墨没停，继续向里走，里面有一个隔间。只用帘子隔开，但现在帘子被放下来了，让人看不清后面藏着什么。


    恍惚间，点点光亮出现在温祁墨面前，他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莉莉的房间”。


    上次是被拉入乐园，这次又被拉进了哪里了？


    这次的书桌上没有纸，但桌洞里依旧塞满了信。


    信封有很精致的，带着可爱的花边，也有很简陋的，看着像是自己画的，线条粗细不均匀，花边歪歪扭扭。


    温祁墨试着拆开一封，有信纸，却是一片空白。


    手未停，立马拆开更多，不出意料，全都是一片空白。


    【这里是回忆吗？】


    温祁墨冷不丁开口，他猜因为他缺失了记忆，所以这里的信都没有内容。


    007给出肯定回答。


    “咚咚”


    很轻的敲门声，温祁墨转身。


    这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莉莉！”


    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显得急促，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一样。


    “是你说让我带你去的！……”


    孩子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紧闭的门突然打开，“莉莉”就站在他面前。


    孩子下意识摸摸鼻尖，补充完后面的话。


    “……然后把你的橘子糖给我的……”


    “嗯”


    温祁墨很自然地回答，即使他根本不知道约定了什么。


    很快，他们走出房子，走进走廊，又来到了平房前。


    孩子的手攥着衣角，脸上不太自然，他停在路口，好像就此扎了根，不愿再往前。


    “他就被关在这里的……你得自己去，我，我和他关系又不好，就不去了……”


    孩子看似有些扭扭捏捏地说着，脸上却充满了恐惧。


    “好”


    这是温祁墨进入记忆的第二句话。


    接着他就毫无顾忌地上前走去，那动作看得旁边停住地孩子心里一突一突的。


    月移影动，温祁墨又走了一遍刚才的路。


    到了。


    他的指尖抚上铁栏杆，冰冷的触觉让人骤然回神。


    终于，他向里面望去，看见了那个被钉在墙上的“人”。


    那个人也正注视着温祁墨——但这毫无理由，毕竟温祁墨只看见了一张空白的脸，如同那些信纸一样。


    但凡换成常人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和空白人脸的注视，估计早害怕的僵直了。


    温祁墨却上前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他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目光，那种顺着目光流过来的犹如实质的悲伤……


    为了自己吗？毕竟杀了人，又是孤儿，这辈子和毁了没区别吧……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007】


    【嗯？在的！】


    温祁墨在原地没动。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站位，不正是他之前在围墙上看见的吗，一个黑影，一个“五边形”，隔空相望……


    温祁墨转身。或者，这里还会有其他人来吗？


    背后空空荡荡，温祁墨环顾四周，那看来那个黑影就是他自己了。


    “莉…莉……”


    嗯？


    温祁墨再一次转身，那个人如同白纸的脸瞬间染上色彩，出现了完整的五官。


    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说挺俊俏，只是眉眼间的狠厉和阴郁，让人难以接近，加上脸上的淤青和细小的伤口，就更不讨喜了。


    温祁墨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没什么想说的。


    那个人的声音很哑，也很轻。他嘴唇发白，甚至有些轻微地抖动，看得出他很久没说话了。


    “莉莉！”


    他又呼唤了一次，声音带着些喜悦，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处境而悲伤。


    “你怎么过来了……这边晚上冷，你…”


    他咬住唇，想让人快些回去，他不想看见莉莉感冒，毕竟莉莉很讨厌生病，但就这么走了之后……莉莉和他估计很久都不能相见了。


    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会死的，等出来了，他可以去找莉莉，他一定会去找莉莉的！


    不能贪心……莉莉生病就不好了……


    “莉莉，快回去吧，不要生病了……”


    温祁墨仍然没动，他在想，当时出现在他面前的纸上的话……


    眼前人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糖放哪里了，要记得吃了刷牙，不能在别人面前脱了衣服睡觉什么的，被黄夫人看见不好什么的……


    温祁墨出其意料地居然没感觉到烦。


    但他也不想在这里了，于是，他退后一步，打算离开。


    而就在这个瞬间，他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头搭在他的颈窝，双手环扣住他，亲密无比。


    “真是的，这就想走了，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声音低沉带着叹息，和宣泄室里的人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显得更加成熟。明明是责怪的话语，却只带着宠溺和亲昵，让人疑惑。


    而温祁墨面对此场景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原来我当时也没有说话吗？看来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


    温祁墨手抬起，似乎要去摸身后人的脸，那人注意到，主动贴了过来。


    就在那一瞬间，温祁墨的手突然搭在了他脖子上的命脉处，没有用力。


    那个人动作一顿，却是又笑了笑。


    下一刻，一切消失，温祁墨又回到了“乐园”。


    在端泽恩看来，温祁墨所经历不过一愣神的工夫而已，即使如此，端泽恩仍眯起了眼，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没开口。


    毕竟是几千年修为的蛟，还不至于这都没察觉。


    温祁墨沉默地拨开帘子。


    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糖罐放在那里，贴着的标签上写着“莉莉”。


    那不是温祁墨的字迹。


    他走上前，将东西收好，这才转身。


    “我等会再去一趟摩天轮，就去取钱”


    “你要离开乐园？”端泽恩下意识摊手，“贺楼山很快就会追来的吧…”


    “不，就在乐园里”


    温祁墨解释。


    “或许你不知道，这个乐园有着地下赌博俱乐部……”


    【宿主宝宝还会赌？！】


    007惊讶，它才把档案看完，上面一点没提，它一边给塔发去疑问，一边问温祁墨。


    温祁墨平淡回答，与此同时，007收到回复。


    【我们只提供基础资料……】


    【我曾经被走私到过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