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你刚才为什么不问问线索哇？】


    007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问她不如问你】


    温祁墨的声音有些嘲讽，他凝视着走廊尽头的林子。


    来到“乐园”后，他明显感觉到原本阴气很重的花园变得平常，反而是那片树林……


    这里的空间被扭曲了——温祁突然问。


    【我真的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吗？】


    007噤声，温祁墨神色淡漠，又换了一个问法。


    【我曾来过这个孤儿院？】


    007先是肯定，又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解释到。


    【宿主宝宝…这个是规定不能说……】


    【但我保证！这对你没害处的！】


    007信誓旦旦，温祁墨语气不变。


    【吐点线索出来】


    007愣了一下。


    【哦……好】


    【大概就是您曾在这个世界生活过一段时间？】


    【毕竟您之前一直在沉睡……】


    温祁墨不再说话，他已经走到了林子入口，原本的围墙在进入乐园以后就消失了。


    无相间……


    温祁墨低头，拉低了衣服拉链。


    锁骨上那块原本只是胎记般的痕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洞，带着裂纹，浓郁的黑如同纹身一般，让人并看不出来破损。


    温祁墨将拉链“唰”地一下拉到顶端，面无表情，走进了松树林。


    ……


    寂静的林间，枯枝在脚下碎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贺楼山从院长居所走出来。


    扭曲——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印象。


    树变得灰蒙蒙的，就像掉色的老油画，一切破败不堪，而他在这黑暗的森林里，早已迷失了方向。


    无相间……


    贺楼山手指微动，拿出了微型摄像头，开始记录四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无相间。


    据档案记载，无相间内的一切情绪都会放大。无论妖鬼还是人，只要心智完全迷失都会扭曲异化。


    世人皆以"外相"行走人间，唯有稚子能见"本相"，来到这，每一个“我”都要出来，不疯才怪……


    但也有例外——贺楼山将从院长室收集到的资料放进口袋。


    神却不会，无论正神亦或邪神。邪神在疯狂中习以为常，正神则因纯粹而无隙可乘。


    贺楼山抬头望了望“月”，又低头看了看没有影子的自己，随手挑了一个方向就向前走去，步履沉着，冷静异常。


    树干上布满刀斧伤痕，裂口如不甘瞑目的眼。


    树干上长出了密集而长的根，向下延伸，企图回到安心的地底。


    风一吹，树根在一起“沙沙”地动，令人毛骨悚然。


    一股恶寒爬上脊背，贺楼山神色未变，手指轻抬，摩挲了一下玉扳指。


    下一刻，凌厉的目光扫过身后——赫然有一个黑影在那里！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被拉伸地很长的“孩子”，血肉如同劣质橡皮泥一样粘连在一起，细长却又不均匀，却显得格外得高。


    怪物被发现了也只是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贺楼山没有动手。


    玉扳指有扩大感官，洞悉事物的作用，从这个怪物身上他没感觉什么阴冷的气息。


    地上被拉地无限长的怪物影子渐渐缩短。注意到的贺楼山快步上前，“怪物”仍在原地。


    只是……它好像变矮了。


    不，准确地说，它像是被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削去。


    贺楼山目光一沉，猛地上前一步要拽住怪物，结果没想到那东西竟然如同冰般消融了。


    了无痕迹？


    不。


    贺楼山低头，看见那奇特扭曲的影子还在地上。影子指向一个方向，却并非是月光的方向。


    贺楼山微微眯眼。


    *


    “嘎吱——”


    那是骨骼互相摩擦的声音。血不断流下，黑红色的，黏稠的，从肉中渗出。


    拳头高高扬起，带着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道落下。很快骨骼成了残渣，而手也因为过度用力有些痉挛地颤抖。


    温祁墨站起来，手垂在一旁，颤抖的指尖蔓延着血迹，他数了数周围倒下的怪物数量，还差……


    好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抬起想擦拭脸庞，但下一刻，他感觉到了风吹过。


    温祁墨倏地转头——


    “砰！”


    一声枪响，让温祁墨下意识抬起的左手捂住了耳朵。


    他苍白的脸上有蹭上去的血迹，那双纯黑瞳孔因惊悸微微扩散，像只受惊的幼兽。


    旁边被击中的东西应声倒地。


    极快地，枪上膛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显得很是冰冷。只是这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温祁墨——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原本还在至少五米外的温祁墨如同鬼魅般出现到贺楼山面前。


    那双瞳孔仍旧透彻，血迹与黑暗没有沾染它半分。


    微冷的手抚上贺楼山的后脖颈，骤然交叉。


    如果旁观，他们就像拥抱在一起一样，但只有贺楼山知道，那带着低温的手却是要将他的锥骨粉碎！


    他手腕猛然翻转，枪口狠狠抵住对方心窝。却在发力瞬间察觉到异样——温祁墨竟如流水般滑开，冰冷的枪管反而贴上了自己的胸膛。


    寒意骤起，他手却未颤抖半分。


    不知什么时候，一把刀在贺楼山头顶凝聚，高悬着，锐利无比。


    温祁墨突然发力下按，贺楼山顺势低头反击，两人以近乎交颈的姿势僵持。那把悬顶的利刃，此刻正直指他们纠缠的身影。


    温祁墨蹙眉，眼中满是烦躁，他顺势反拧手腕，打算将眼前人的手腕骨捏碎！


    然而温祁墨的手却在下一刻泄了力，贺楼山察觉后下意识更大力地钳制住温祁墨。


    但怪异的是，温祁墨居然一点也不挣扎，贺楼山盯了两秒突然安静下来的温祁墨，又警觉地抬头看天，天空空荡荡的。


    不准备用刀捅了？


    困惑爬上贺楼山的心头，他这才注意到温祁墨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染血的面容上，那双眼眸竟清澈得可怕。所有暴虐都在刹那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乎天真的困惑。


    贺楼山甚至能在对方放大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紧绷的倒影。贺楼山的心微微悸动。


    沉默半响，贺楼山直接拉开了温祁墨的衣服。但奇怪的是，温祁墨居然没有半分反抗。


    贺楼山手一颤。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刚才的打斗让贺楼山起了一身汗，现在还未完全平静，声音显得很哑。


    温祁墨：？


    温祁墨眨眨眼，有些慢吞吞地说，“穿了外套的”，又补充到。


    “但是现在你在脱它……”


    “我说的不是这个…”，贺楼山一向毫无波澜的脸上难得带了些急躁，抓住衣服的手却没松。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只穿外套？”


    温祁墨脸上出现一种“了然”的神情，“方便脱，不喜欢穿衣服睡觉”。


    态度这么好？有问必答？


    温祁墨转变太快让贺楼山一时无法适应。


    【宿主宝宝？……】


    【是因为任务所以不下手的吗？……】


    【宿主好努力！欣慰哭泣.jpd】


    007发来表情包，它刚才真的很怕温祁墨一下杀了贺楼山。


    【不是】


    在看见那块如同黑色纹身般的破损后，更多的烦躁涌上了贺楼山的心头。


    但确认了，最近他正面接触过的邪神也只有净土论坛上的。


    他将拉链回拉到顶端，顺手整理了领口，又抚平了衣服褶皱。


    而温祁墨始终用带着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视线落在温祁墨脸上，贺楼山下意识想去擦拭血污，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


    温祁墨就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一样，主动贴近了脸，微微歪头，珊瑚红耳坠一晃一晃，像只主动等待被抚摸的小猫一样。


    贺楼山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最终还是拿出了湿纸巾皱着眉一点一点擦温祁墨的脸，擦完了脸又擦手。


    顺便盘问，“在净土论坛上做过什么”。


    “找信徒…”


    贺楼山换了一张湿纸巾，继续擦。


    “还有了？”


    “帮他们完成一点小愿望…不犯法的那种？”


    “不犯法”还是007告诉的。


    “然后就没了”，少年年龄看着着实不大，此时脸因为刚才的摩擦微微泛红，看着很是单纯，任谁也想不到他是个邪物。


    贺楼山对上他的视线，认真开口，“即使你所言属实，也得在局里关半个月科普常识，以及记录档案”。


    “哦”，温祁墨看上去好像不太在意，突然又凑近小声问，“那你能保我吗？”。


    贺楼山喉结滚动，能倒是能，但……即使这样，他也没说出拒绝的话。


    只回了一句“为什么？”。


    温祁墨看起来根本不想回答问题，只是心不在焉地又回了一个“哦”。


    有问有答，但敷衍。


    贺楼山抿唇，不再言语。


    【我曾看见他…死在我面前】


    温祁墨对007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