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你啥时候回家？”连心月正在收拾行李，累得很苦逼。她望着床上悠哉悠哉玩手机的司南，忍不住问，“咱们离校也就这几天了，你还不开始收拾吗？”


    司南往床下探了一眼：“没事，我请了人。”


    “请人？”


    “就是网上说的那种‘日式搬家’，很方便很快捷。咱们也不用搞卫生，到时候我叫他们一并收拾了。”


    “哇。”连心月羡慕地说，“有钱真好，像我这种穷学生，连快递费都要货比三家。”


    司南笑了笑。


    有钱怎么了，有钱也是她自己赚的呀。


    当初Sean找到她，为她拍摄了一组照片，主题是“雾中雏菊”。司南为了丰厚的报酬欣然应邀，收到钱后就没再关注后续，直到她再次登上热搜。


    当时她正在备战高考，已经好久没看手机了，还是邵美美给她看的微博。


    她看见了Sean对她的评价：“她的表现力是自然的天使。我觉得，她就是我的缪斯。”


    邵美美激动地说：“我靠，司南你要去娱乐圈当大明星了啊！”


    她当然不可能去当明星。前世的司南见过太多腌臜事，知道没靠山没机缘的话进去就是送死。


    她也明白，网络的爆火是暂时的，所以婉拒了所有媒体的采访，选择安安静静地高考、上大学，过着和普通人无二的人生。


    不过，Sean依然跟她保持着联系。


    托他的福，司南认识了不少摄影师，机缘巧合下开始做起了平面模特。她也没什么野心，一开始只是想赚点生活费，却没想到事业越做越红火。等到毕业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可以做全职博主了。


    室友们都很羡慕她，尤其是还没找到工作的连心月。


    她在下面累死累活地收拾行李，抬头却看见司南什么都不用操心，心里难免有些失衡。她开玩笑地说：“司南，你怎么认识Sean的啊，也太幸运了吧。”


    司南听得出连心月语气里的微妙，但临近毕业，没必要让双方都难堪，所以只是笑了笑：“几年前就认识了。”


    “哇，那你怎么搞定他的呀，不是说Sean的脾气很古怪吗？”


    ……搞定？


    这话说得，好像她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似的。


    司南翻了个白眼，躺在床上安静玩手机，假装没听到她的话。


    连心月自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干活去了。


    不过——


    司南分神地想：不过，连心月说的没错，Sean的脾气确实古怪。


    六年前，她独自前往拍摄地方，见到了Sean的团队，当然也见到了Sean。


    那时他正躺在躺椅上睡觉，所有人都不敢去叫他。司南觉得莫名其妙，随便拉了个人问：“什么时候开始拍摄？”


    “嘘！”小助理赶紧把她拽到旁边，满头大汗地解释，“司小姐，非常不好意思，Sean不小心睡着了，我们的拍摄可能需要再等等。”


    “把他叫醒不就好了。”


    “不行，没人敢叫他。”小助理苦笑，“艺术家的脾气都有些古怪，我们老板也不例外。待会儿您见了他也要客气点，除非您想见识他训人的威力。”


    “不至于吧，我看他在微博上给我发私信的语气很好啊。”


    “那是我发的。”


    司南：……


    她只好坐了下来，等待着这位大摄影师的苏醒。


    百无聊赖之中，她开始打量他的相貌。毫无疑问，这是个十分漂亮的男人。据说他有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眉眼精致深邃，脸部线条清晰利落，下颌线分明，嘴唇薄而颜色浅。


    明明是常年跑外景的摄影师，他的肤色却是冷调的苍白，像被月光浸润过的颜色。


    司南的目光往下移，看见他的身量极高，至少有一米九，人却瘦得厉害，宽大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显得异常空荡，甚至能清晰勾勒出骨骼的轮廓。


    半小时后，Sean终于醒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起床气，所以早早地走开了，只有司南什么都不知道，仍定定地站在他旁边：“你知不知道耽误了大家多少时间？”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助理紧张得头皮发麻，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她解围。观望了一会儿，却发现Sean没有生气，而是望着眼前的小姑娘，轻轻地眨了眨眼。


    “抱歉，抱歉。”他莞尔一笑，懒散地把双手举过头顶，“我错了，请求您的原谅。”


    这话说得好生无赖，司南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她屏了屏气，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快点拍吧，我的妆造都已经弄好了。”


    Sean笑着站了起来，眼里还弥漫着惺忪的雾气。


    他似乎还是很困，高大的身形有些摇晃，往前走了两步，就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


    司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他。所幸Sean骨架虽大，人却很轻，所以她稳稳抱住了他，像拢着一只嶙峋的大鸟。


    “唔……”他的喉头逸出一声轻哼，额头抵着她的颈窝，柔软的发丝蹭到她的皮肤，引起一阵酥麻的痒意。司南扶着他清瘦的腰背，几乎能感受到他微凉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她的身上。


    两人齐齐愣了三秒，而后Sean迅速站直了身子：“抱歉，我没站稳。”


    “……没事。”


    那是一次很顺利的拍摄。司南面对镜头毫不怯场，也能很快领会Sean的创作思路，并跟随他的节奏超常完成了任务。


    Sean在拍摄时文采飞扬，时不时就要停下来讲解自己的想法。可拍摄一结束，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无声，转头就跑到了自己的房车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在场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但司南担心自己拿不到钱，所以惴惴不安地找到了小助理：“怎么样？需要重拍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用了！你没看出来吗？Sean满意死了！”


    “他很满意？”


    “对啊，他陷入狂热的时候是这样的，抛下所有人，闷头就开始研究片子。”小助理说，“如果他不满意，会拉着你一遍一遍地拍，24小时不睡觉地拉着你拍。但如果他满意了，就会像现在这样，开始不吃不喝地修片，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咳，扯远了……总之你可以走了，后续事宜我会联系你的。”


    后来，司南收到了报酬。只不过，当初说好的十万块，到手却变成了二十万。


    她担心他们转错了钱，连忙在微信上询问小助理。对方说：“没转错，另外的十万是Sean给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说这次拍摄很开心，希望有机会再合作。”


    第二天，司南把这笔钱存了定期，准备当作她读大学的储备金。又过了半个月，她突然收到了一条微博私信：“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她定睛一瞧，发现是Sean的官方帐号，以为是小助理：“啊？你不是加了我的微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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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沉默片刻。


    “是我，我是Sean。”


    -


    “司南，那我走了哈。”


    “嗯？”司南往下探了一眼，“你要回家了？”


    “对，我刚刚把行李全都寄走了。”连心月仰头看着她，“那咱们就再见了，祝你前程似锦。”


    “好，也祝你前程似锦。”


    连心月背起书包，却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咱们的离宿卫生，你是打算请人来搞吗？”


    “对，我已经安排好了。”


    “那……那……”她犹犹豫豫地说，“那这个费用，a下来要多少呀？”


    “不用你们出钱，我来搞定。”


    “哦……”连心月似乎松了口气，“真好，谢谢你了。”


    司南听见她出门的动静，也跟着舒了口气。


    大学四年，她与室友的关系并不亲密，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在外租了房子，基本不住宿舍，所以跟室友们的交流很少，只能维持表面的客套。


    有时候，司南能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羡慕她漂亮，羡慕她能赚钱，更羡慕她有这么好的机缘。毕竟在这个自媒体发达的时代，能靠美貌赚钱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可像司南一样认识Sean这种大佬的女孩子却寥寥无几。


    要知道，能被Sean掌镜拍摄，是娱乐圈的明星都能拿出来吹嘘的资本。因此，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高枝是司南主动攀上的，谁也不会想到事实恰好相反——是Sean主动找她要联系方式，是Sean主动在媒体面前说她是他的缪斯女神，也是Sean想要找她再次合作。


    面对他的频频邀约，司南统统拒绝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今天晚上，Sean从国外回到S市，第一件事就是找司南吃饭。


    司南穿着休闲装，顶着素面朝天的脸就去了。她来到Sean预定的餐厅，被服务员领到了包间，看见他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宽松的白衬衫敞着领口，露出了一截同样苍白的锁骨。


    五六年过去了，这个男人的气质依然颓然空灵，仿佛游走于尘世之外，连地心引力都不能将他拉回。幸好人还是漂亮的，否则司南真的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把枯骨。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天。


    Sean：“你最近有项目吗？”


    司南点点头：“有啊，还是跟明星拍广告呢。”


    “嗯？你打算进娱乐圈了？”


    “说什么呢，我就是去跑龙套，正片镜头都不到两秒的那种。”司南苦笑，“你老是撺掇我进娱乐圈干嘛，我半点背景都没有，一进去就是个‘死’。”


    “谁说没有？”Sean认真地看着她，“我就是你的背景。”


    “别逗了哥，人家的背景不是亲属就是金主，咱俩啥关系啊，饭搭子吗？”她笑，“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呗，最近有啥工作？”


    “只有一项很无趣的工作。”


    “为什么？”


    “因为要拍一对浑身铜臭的小孩。”


    “浑身铜臭？”


    “嗯。一对在国外学了点皮毛，就想着回国造势的富家子弟。”Sean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这种人我见多了，不知道他们想在圈内闯出什么名头。”


    司南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什么人呀，网红吗？你说说名字，说不定我也知道呢。”


    “名字？”Sean想了想，“一个叫钟清玉，一个叫沈姜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