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之师班师回朝那日，狄君棠在人群中看到了李梦令骑在马上，跟在狄云身后入城，她心里为他们高兴！但没有立即将这个消息通知给狄家老夫人，而是去了北狄驿站，告知了北狄小王子——阿史那·铁勒忽。


    “哥哥和梦儿他们回来了，你很快就能回去了！”狄君棠站在小王子面前，高兴得像个小孩儿。


    阿史那正在院子里负重蹲马步，狄君棠在的时候会指点他几下或者两人切磋一会儿，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在此处负重半蹲着，是他能找到清心凝神的最好方式。


    “你怎么没一点反应？”


    刚开始被困在驿馆的时候，他每日不是摔东西发怒就是想法设法逃跑，屡屡失败之后等来的是北狄和大启之间正式开战的消息。他没有再闹着回去，却日日将自己泡在酒水中，那时候他嘴上唯一不满的就是大启的酒不够烈。


    再后来，铁木托和阿古拉挤掉了阿史那家族的领地，他哥哥只能带着族人北迁，他不再沉迷酒水，却爱上了蹲马步、站桩。


    这些消息都是狄君棠带给他的，她看着他一步步从天真无邪少年郎变成如今沉默寡言的状态，唯有在听到北狄消息的时候会有些反应，会在与她切磋的时候像个正常人。


    “那很好啊！恭喜狄大将军了！”阿史那小王子淡淡说道。


    “他们班师回朝，意味着北边暂时不会打仗了，意味着圣上很快就回让你回去，他留着你已经没什么用了！”狄君棠努力地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开心的痕迹，但都失败了！


    他依旧在那蹲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刚开始练这个的时候他半个时辰都费劲儿，如今他蹲一上午都不在话下。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看着狄君棠说：“君棠，你想多了，正因为他们班师回朝了，所以你们的皇帝更不会放我回去。他若想跟北狄长久的和平共处，最好是留我在大启。”


    “你还是不想留在大启是吗？”狄君棠小心问他，带着期盼。


    阿史那站起来，拆掉身上的负重，慢慢说：“我留在大启，或许不是坏事，你希望我留下吗？”


    狄君棠点头：“我没什么朋友，你和梦儿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你恨她吗？”


    这是狄君棠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


    “立场不同而已。”他没有正面回答。


    狄君棠明白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便没有接着说下去。


    后来她听说李梦令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文启帝赐婚，不明白明明可以用军功换别的东西她一样可以跟江殊晔成亲，但她还是一意孤行。后来狄云告诉她，李梦令就是要用这个军功换她跟江殊晔的婚事，因为她觉得这样份量的东西才配的上江殊晔。


    狄君棠想她会用最有价值的东西换什么呢？


    好吧，她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李梦令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的日子，她跟着狄云去了宋府，李梦令正无聊地在磨刀。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不让你出门你真就不出门了？”狄云拿着她身边的弓箭试了试，发现还是江殊晔送到晋州那把弓好使。


    “闯了祸，可不就得乖乖待着。君棠姐姐最近在忙什么？”李梦令问她。狄君棠后来才知道，她说的闯祸就是，圣上答应了给他们赐婚，但是江殊晔却辞了官。


    狄君棠摇头说：“闲着无事。”


    “她最近老跑去驿站找阿史那小王子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俩这么熟了？”狄云拆穿了她。


    狄君棠脸一下就红了，她每次都是偷偷去的，不知道狄云什么时候发现的。


    “王子殿下还好吗？”李梦令问她。


    “他不太好，他不喜欢大启，想回北狄。”狄君棠如实答。


    李梦令沉默了一会儿，问：“改日，可以陪我去看看他吗？”


    狄君棠点头。


    那日，李梦令坐在阿史那王子对面，他们三人像两年多以前一样喝着茶，不一样的是狄君棠左右两侧的两个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你哥哥带着族人回来了，圣上会开通大启和北狄的贸易通道，两国友好往来，如你和太子当初所愿。”那是他们乞巧节在烟花下说过的话。


    她没说的是，大启却敌三百里，其中一百五十里被大启收入囊中，一百五十里作为贸易往来的中间地带。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阿史那小王子颔首，十分客气疏离。


    “正式跟你认识一下，李梦令，长于季州宋家寨，如果我没猜错，几年前在北地我们应该交过手。”


    阿史那小王子盯了她好一会儿，问道：“你是？那个少年？”


    李梦令笑着点头：“那日我救下的人是狄云，君棠姐姐的大哥。”


    “所以你一开始就不是真心跟我交朋友的！”阿史那小王子得出结论。


    李梦令承认：“我确实有目的，但我最后认你这个朋友，撇开大启百姓不讲，我作为朋友愿意成全你任何心愿。”


    “但抱歉，我撇不开。”她补充。


    阿史那小王子没有说话。


    “圣上的决定我改变不了，但是有一点，此战之后，大启和北狄之间贸易往来对北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李梦令跟他说这个，也只是想让他好受一些。


    “我明白。”经此一战，北狄元气大伤，他能留在大启，对北狄的好处远多于大启。


    “既如此，我便告辞了。”李梦令知道阿史那小王子并不想看见她，也不强求，便告辞离开。


    “李梦令。”小王子叫住她，等李梦令转过头来看她，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这是北狄的礼仪，“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阿史那·铁勒忽，幸会。”


    “幸会。”李梦令回他一个大启的抱拳礼。


    狄君棠看他们如此，比谁都开心。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文启帝为了留下阿史那小王子，给他和狄君棠赐婚。能提前知道消息是因为林砚跑到狄府，准备带她逃婚。


    狄君棠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婚，而是阿史那·铁勒忽，他怎么办？


    她只用一句话便让林砚打消了念头：“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但她还是跑去问阿史那·铁勒忽：“你若不愿意，我现在就带你逃走！”


    阿史那小王子没回答，愣了半天，问她一句：“你愿意吗？你不愿意，我带你逃走！你若愿意...”他顿了顿说，“我觉得留在大启不是件糟糕的事情。”


    说完他盯着狄君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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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答案。


    这句话像一束亮光，让狄君棠看清了自己，林砚昨日说了千百次的话，却抵不过他这一句。


    如果她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的话，如果她有的话，她想换来让眼前这个人觉得生活不那么糟糕，就很值得。


    “我愿意。”狄君棠答。


    “那我们就都不用逃了！”阿史那·铁勒忽笑着看她。


    后来许多人以为她委曲求全，只有自己知道，想明白那日，她有多开心。


    “君棠姐姐，你喜欢阿史那小王子吗？”李梦令问他。


    “我不知道，你喜欢江殊晔是什么感觉？”狄君棠反问她。


    “见不到的时候想见到，见到的时候想离得近一点，希望他开心，希望一直能见到他，希望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李梦令回。


    “有空的时候我就会去找他，我希望他开心如愿，愿意用我觉得最贵重的东西去换，这就是喜欢了吧？”狄君棠答。


    狄云那日跟林砚喝了酒回来醉醺醺地找到她说：“身体里流着北狄人的血，不是你的错，你是谁，取决于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大哥给你撑腰，听到没有！你值得所有好的东西，值得最好的人，你明白不命白啊！”


    说着说着，狄云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起来。


    狄君棠将狄云送回房间，反复回味了这句话好久，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摸了摸脸颊，什么也没有，她大概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了！


    阿史那·铁勒忽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人！她十分确定。


    嫁给阿史那·铁勒忽那日，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他们一同走进文启帝赐的公主府。安远公主，这封号如同她的功能一般。


    但那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喜欢她，这才重要！


    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再见到李梦令的时候，她们都带着自己的孩子玩耍，阿史那·铁勒忽在向江殊晔请教书中的释义。


    李梦令问起的时候，狄君棠向她解释：“他近些日子，沉迷大启的书籍，尤其关注工匠和农耕。”


    狄君棠明白，他还是期盼着有一天若是能回去，一定将这些东西用于北狄百姓。


    “等他学会，北狄百姓的麦子都长熟了好几茬了！”李梦令被他逗笑，解释：“难道他不知道，北狄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土地开始尝试农耕了吗？而且这些东西在北狄的集市上早已经流动开了！”


    狄君棠：........


    “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看样子，江殊晔也没说说穿，正在为他一一解释书中的要义。阿史那小王子正皱着俊眉，努力理解其中含义。


    李梦令摇摇头：“可真是难为他了！”


    读这种拗口又晦涩的书籍有多难受，李梦令深有体会。


    狄君棠点头，忍俊不禁：“做梦都骂写这书的人，为什么不能用让人听懂的话呢？”


    两人哈哈大笑，惹得不远处的两人回头看。


    “爹爹，娘亲说写书的人太坏了，为什么不能用让人听得懂的话说呢？”清儿跑过去，将她们的话漏个底儿朝天。


    李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