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成了遗孀之后》 “将军。”裴照野的目光落在薛疏月的眼中格外地渗人,她跪在地上,衣角被风吹得杂乱,额间出了细汗,黏连了几根头发,她的声音不自觉发颤。
她低眉顺眼,暗自盘算,她那日手法虽说精妙,可寻常善女红之人未必不能做到,裴照野也许并未发觉什么,或是试探,又或是随口一提。
她若是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便全乱了。
一个真正的妇人,看到这话,会怎么回答?
指甲狠狠扣着掌心,薛疏月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过是手法好了一点,他不可能觉察出来什么的,她双颊微微泛红,随后垂下长睫,一副故作柔弱的小女儿态。
“多谢将军夸奖,妾身幼年跟随母亲习得女红,当时妾身只想着动作快一点,不让将军受折磨,旁的什么都没多想。”
“等到妾身为将军缝合完,妾身才缓过来,就连妾身都觉得不可思议呢。”薛疏月的语气从刚开始的慌张到淡定,她时不时望着坐在桌案旁的裴照野,看着他的神色盘算。
看来裴照野应该对她早有怀疑,所以这几日对她态度才不好,借此机会来试探她。
裴照野这人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依旧冷脸没有半分表情,坐在高台上研墨,掌中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眉峰上,垂下的阴影让薛疏月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
屋内一片寂静,不时有寒风吹过帐外的呼号声,唯有女子柔声,男子一身玄色粗衣,和寻常武夫无异,但因其周身凛然气质非比寻常,也让人望之生寒。
裴照野望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身形瘦削,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但见她那日缝针时的神情,又觉得此女不是寻常之人。
见女子天真无邪的样子,裴照野打消疑虑,也许真是他看错了。
营帐中弥散着苦涩的药香,她刚刚将药碗打散,药液散了满地,见裴照野没反应,他只想慌忙逃离,“将军,妾身先下去寻些洒扫工具,将地上清理了。”
裴照野起身,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他的臂膀很宽,将薛疏月娇小的身影罩住,男人强劲的气息笼罩着她。
她缩了一下肩颈,抬头看向他,裴照野的目光灼热,落在她脖颈处漏出的那一段细腻光滑的肌肤处。
心烦。
这女子总是哭哭啼啼,回想起来,就只有那晚她在炊事营偷吃的时候还算顺眼一点。
近日军中剿匪进展迅速,裴照野连连勘破这群山匪多处窝点,流匪此处逃窜。
为让百姓心安,裴照野日夜操劳,他此刻低头轻柔着太阳穴,眉眼间皆是疲惫。
“那妾身先行告退。”说完这句话,薛疏月就逃一般地出去了。
裴照野犹然记得初见她时,她还身着艳丽衣裳,近日为服丧,她都只身着白色衣物。
此刻慌张的样子,倒像是一只慌张奔逃的雪兔。
片刻过后,薛疏月又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洒扫工具,裴照野盯着她,手忙脚乱地清扫着地上的污渍。
薛疏月虽不算是千金之躯,但也算是养尊处优,她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中的大小姐,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直接伸手去捡地上的瓷片。
她心中忐忑,想着裴照野是否怀疑自己,不由得出了神,指尖被药碗瓷片划破。
指尖漏出殷红,薛疏月慌忙抬头,却发现裴照野正看着自己。
然后裴照野向自己走来,薛疏月声音发颤,听到裴照野问:“你不是成婚了吗,怎的连这些小事都不会做?”
平日里她隔着好几个营帐都能听见裴照野训人的声音,他言语凌厉,丝毫不手软,就连军中副将,当朝侯爷之子陆峥,他训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但凡稍有差错,都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更何况她今日漏洞百出,他语气不算友好,可能念在他是女眷,语气比骂军营中那些糙汉的时候稍稍柔了一些,但薛疏月从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不由得红了眼,但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只能咽下这口气。
正当薛疏月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挨骂的时候,却听到男子嗓音低沉,还暗含着一些无奈。
“且放着吧,我来就好。”
居然没有骂她,语气也很好,裴照野这是转性了?
“是。”得到机会,薛疏月赶紧跑出营帐,却没注意到,她身上携带着的绢帕,落到了营帐的地上。
等出了营帐外,她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让定国将军做这样的事?
裴照野三下五除二将地上的残局收拾好,注意到了在角落的这张绢帕,他俯身捡起,这军队里都是糙汉,来过他帐中的就这么几个人,此物是谁的不言而喻。
此绢帕布料柔软,上面刺绣纹样精美,他虽不识得这是何物,却也只此物来历不凡,他用手捻了捻,像是扶风般柔顺丝滑,他不由得想到女子的柔顺肌肤,抚摸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绢帕散着淡香,裴照野闻不出来这是什么花,只觉得香,他轻嗅了一下,然后将绢帕置于桌案上。
*
入夜,薛疏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裴照野今日此举,究竟是试探,还是无心之举。
不管了,既然裴照野没有揭穿她的身份,任由她留在军营中,那她就顺势而为,反正她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仇人在暗,她如今连都见不得光,她需早日攀上裴照野这根高枝。
翌日清晨,薛疏月穿着整齐出门,只见不远处,裴照野又带着将士们晨练。
勾引男人这种事,薛疏月从前不屑去做,而如今做不来,薛疏月想了一晚上,想到头痛,也没能想出来勾引裴照野的办法。
她最多就是像上次一样,把自己打扮一下,然后到裴照野面前转转。
薛疏月站在营帐门前,微微蹙眉,因如今身份,她需得将长发盘起,可她往日有丫鬟伺候,自己不会盘发。
她的头发盘的乱糟糟的,但是却难掩清丽姿色,有几缕碎发调皮地逃了出来,她将这些碎发掖到耳后。
反正今日不去找裴照野,就随便弄弄。
薛疏月去找了之前的那位大娘,她长相好看,嘴又甜,将大娘哄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告诉她。
她得知大娘姓陈,便柔声说:“陈大娘,下次你去镇上卖绣品的时候,可否带上我。”
她在绣品上留了印记,虽不知这绣品会到往何处,但她身处军队内,虽可保证性命无虞,但消息终究闭塞,若是薛家还有人幸存,他们无法通气。
她于绣品中用暗线秀了一字,裴。
这朝堂上姓裴的只裴照野一人,循着裴照野,也肯定能找到她。
“自然可以,但是这事你需得问裴将军,你们军中守卫森严,不比我这,去镇上那些人多眼杂的地方,肯定是要将军同意的。”
“近日山匪猖狂,就连我去镇里都得先知会将军一声。”
薛疏月这下子可犯了难,到底是有点心虚,她最近都不怎么去找裴照野。
可又没办法,眼看着山匪势力被日渐消减,想来裴照野不日就要回京,她需得加快行动了。
裴照野是个粗人,不懂诗词书画,风花雪月,只知道舞刀弄枪,薛疏月无法投其所好。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雪燕的季节,雪燕是上好的补品,珍贵稀少,刚好大娘家还有些存货,她便带走了。
“谢谢大娘,这是我的绣品,这些绣品,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我还从未见过绣的如此好的呢,夫人当真手巧。”
薛疏月作为遗孀在军队中留下,需尽的礼数必然不能少,她跪坐在‘夫君’的墓前,哭的很伤心,过往的人看了,没人能够不动容。
此时裴照野刚好路过这里,见到她哭泣不能自已,心中了然。
“她对他夫君,当真情深义重。”
裴照野身边,是他的亲信徐三,此刻附和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月姑娘年岁正好,花容月貌,要守孝三年,岂不白白浪费这青春年华?”
“徐三。”裴照野声音中暗含警告之意,“这时战友的妻子,你言语放尊重一点。”
“是,将军,”徐三讪讪应道。
夜晚,裴照野在桌案前看卷宗,他的生活,早就被战事填满,他平素里只需想如何把仗打赢,男女之事,但今日徐三之言,或许也并未有不对。
按大昭礼法,夫君死后,妻子可以婚配,这女子在军中身份不宜,他管得了她一时,管不了一世,最好的办法就是为她找一位如意郎君。
这时,门口敲门声传来,一女子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将军,妾身为您熬了雪燕。”
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如一汪清泉,落在裴照野的耳中,让他不由得喉结滚动了一下。
“进来吧。”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一晚上好的雪燕被端了上来,女子俯身,胸前的傲人弧度落在他的眼中,他别开了眼,那副场景却在脑海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