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成了遗孀之后》 裴照野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她急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眼眶噙着泪,那双琉璃眼闪烁着不安。
她早就心中把裴照野骂了千遍,什么狗屁大将军,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怕事的小人,连一介草寇都无可奈何。
薛疏月的身板单薄的惊人,仿佛轻轻一折就会被折断。
裴照野并未将这草寇放在眼里,声音高亢道,“一介草寇,岂敢要挟本帅,本帅定然挟诸将士,尽数抄你帮派。”
薛疏月这时心中在打鼓,生怕裴照野放弃她,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寡妇。
“此女是无辜之人,速速放手,你此番若是动手,更是罪加一等。”
刺客见裴照野不惧,加重了力道,雪白脖颈上血红沁出,薛疏月双腿发软打颤,哭喊着道:“裴将军。”
“裴将军,妾身夫君已逝,我岂能独活,此番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将军不用顾及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夫妻二人这么快就团聚了。”她的泪水决堤,哭花了脸上的脂粉,故作娇柔态。
她只希望这招以退为进可以让裴照野救下她,留得一命。
她的脖颈被要挟着,血迹不断渗出,但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还是要死到临头了吗?
她一路逃亡,躲过了无数来追杀的暗卫,现在却要死于这流寇之手。
对不起,父亲,母亲,是女儿无能!
刺客力道更甚,大手一扬,她闭上双眼 眼皮发颤。
她躲不过这一刀,没成想裴照野当真如此心狠,她准备迎接死亡,没料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走了。
接着鲜血喷溅,裴照野替她抗了刺客那一刀,刺客倒下了,她被着一幕吓得身形晃了晃,柔弱的趔趄了一下,然后慌忙得稳住身形。
“啊!”鲜血刺目,她无措尖叫,这时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手上的皮肤有点粗粝,磨的她的脸颊有些发痒。
她能感受到滚烫的鲜血喷洒到了她的裙角,染红了她为夫君守孝的雪白的孝服。
劫后余生的薛疏月眼前一黑,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男人气息滚烫,还混着血腥味。
“多谢将军,妾身还以为,要命丧于此了。”片刻后薛疏月醒神,连忙从他的怀中离开,摆正身形。
裴照野的手虚握在空中,他沉默不语,这一幕更让薛疏月胆寒。
薛疏月往外挪了一步,跟他稍稍拉远距离,这时听见裴照野道:“你夫君为国捐躯,我作为将军自然得负责你的安危。”
见她推脱离危险,军中的将士全部一拥而上,将刺客擒获。
唯有一刺客不同,此人偷袭裴照野,并且身手非比寻常,有异于其他刺客,出剑迅速敏捷,在裴照野的手下都能过上几个回合。
那人受了裴照野一刀,但却没当场毙命,薛疏月眼尖注意到此人手腕上的黑色蛇形图腾,与那日灭她满门之人的一般无二,她看向周遭刺客,发现无一人手腕上有此印记。
这刺客并非山匪,乃是浑水摸鱼,混入这些刺客中。
裴照野的行为,倒像是刻意留活口,他定然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
薛舒月身体本就孱弱,在外逃亡多日,又经此收受到严重惊吓,她大病了一场,连着发了一天的烧。
梦中噩梦连连,恍惚间她总梦到全家惨死,有许多巨大的黑蛇缠绕着她,要将她吞噬。
她无法呼吸,突然惊醒,原是一孩童在她床前呼唤她。
她睁开眼,入眼却不是军队的营帐,而是百姓的平常屋舍。
她询问眼前的幼童,得知裴照野剿因匪,前往于此城镇驻扎,抚慰百姓。
此地百姓被土匪重创,百废待兴,军中的将士帮着做些农活,听闻薛疏月受了惊,一家农户主动请缨照顾薛疏月,薛疏月掀开帘子,便看到裴照野在外间和这家的妇人说话。
“您大可放心,我们定不会放过那些为非作歹的山匪。”
脱掉那些甲胄,裴照野只身着粗布麻衣,拿着耕地的锄头,依旧下颚绷紧,面容冷峻,因他浑身肃杀的气度,就算穿着这种衣服,别人也不会觉得他是寻常百姓。
“将军。”薛疏月行礼,裴照野见是她,轻轻点头,然后出门继续帮这家人做活了。
这一幕看在薛疏月眼里格外荒谬,裴照野身世低微,无依无靠,靠着在战场上那股不要命的冲劲终于在朝堂上创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因此声名远扬。
而于此同时,闻名的还有他的冷漠狠辣和不近人情,众人皆仰慕裴照野的名声,但因他的冷面无私,没有人情味,也让那些爱慕他的女子退避三者。
但此刻看着身着粗布麻衣的裴照野,薛疏月觉得,流言并未全真。
裴照野本不用做这些,但因安慰民心,将军必定得身先士卒。
薛疏月站在原地,手指尖扣了下衣角,有点无所适从,见妇人在刺绣,凑过去拿起针和她搭话。
“大娘,我来帮你吧。”
“还是我来吧,看你年纪小,这些肯定做不来的。”
薛疏月眉眼弯弯,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绣活,这花样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这可不一定。”
在妇人震惊的表情下,她完成了一个精妙绝伦的绣活,那上面的每一物都栩栩如生。
“姑娘绣艺真好,这图案就好像是能活过来似的。”
“大娘谬赞了,略懂一二而已。”
“姑娘如此心灵手巧,可曾婚配?”薛疏月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人,她的手被大娘抓着不断地抚摸,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早已成婚。”
“那姑娘夫君是军队何人,为何姑娘受伤,夫君迟迟未见?”
薛疏月沉下眼睫,眼眶噙着泪,活脱脱被戳到了伤心事的样子,那大娘见此,也不敢说话,柔声安慰着她。
“妾身远道而来,没成想到了此地,见到的却是夫君的尸体。”
在她开始演戏的前一秒,裴照野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在门口显得有点逼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薛疏月猛地一回头,眼神直直撞上了裴照野的目光,他神色不明。
“妾身——,妾身失态了。”
“无碍。”裴照野接着把头转向一旁的大娘,撇到桌子上薛疏月的绣品,一对鸳鸯栩栩如生,眼底的怀疑之色迟迟未散。
“你一个商贾女子,为何绣工如此精妙。”
“回将军,家母自幼便培养妾身女红,她常言,女子须有一技傍身。”
“原是如此。”
薛疏月如今已经醒来,自然不便再住在百姓家中,她回到了驻军营帐。
入夜,她盘算着那刺客,既然那伙人前来刺杀裴照野,那裴照野定然得知那伙人的线索,她要依附在裴照野身边探听消息,伺机而动。
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月明风清,营内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唯军中主帅营帐,始终长明。
放眼望去,周围阴暗寂寥,薛疏月取了大娘的皂角沐浴,还特意寻了花露,她皮肤如凝脂一般,面色更是娇艳欲滴。
芙蓉出水曳长纱,她去炊事房寻了些吃食,轻声走进到裴照野的营帐前,她必须留在裴照野身边,寻找仇人的信息。
她站在账外轻语,“妾身看将军唯百姓日夜操劳,特意寻了些吃食。”
裴照野此刻轻寐,被这柔弱的女子声叫醒,这军营内只有一名女子,平日里见了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整日哭哭啼啼,今日倒真是稀奇,怎的让她主动过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穿戴整齐,打开营帐的门。
这周围的人都唤薛疏月为月姑娘,偶尔有调皮的年轻混小子,调笑着唤她小月,这营内只有裴照野一人唤她夫人。
“夜深风凉,我并无睡前饮食的习惯,夫人请回吧。”裴照野的语气淡漠疏离,今日的他比平常的他少了些肃杀之气,她多次在裴照野身前示弱,奈何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她面容较好,刚及笄时来提亲的就踏破了门槛,她自认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自信的,没想到在裴照野这撞了这么多次南墙。
“将军,妾身孤身一人,上次刺客一事后,妾身心神不宁,食宿不安,就怕有人冲出来把剑抵到妾身的脖子上,妾身害怕,将军能否陪妾身用膳。”说毕,她噙着眼泪抬头,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她来时刻意打扮过,嫌少有男人能抵挡。
但裴照野不是寻常男人,他面无表情地关上了营帐的帘子:“这吃食皆来之不易,夫人请不要浪费。”
帘子的风打在了薛疏月的脸上,她怔愣的看着眼前,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将吃食重新端到了炊事房,然后在帐外吹着冷风,直到头发被吹乱,她用清水洗去了脸上的脂粉。
她平素里总是端庄沉静,脸上带着和善又有些谄媚的微笑,嫌少这般放松自在,炊事房里空无一人,她将刚刚拿的复杂样式的点心放回去,裴照野说的对,这些吃食皆来之不易。
她盛了素粥就糠咽菜,这些曾经她看也不爱看的吃食,如今也变得没有如此难以下咽了。
倒是她母亲,素日爱吃白粥,她总是笑着说:“这是在给月儿祈福呢,我行善积德,日夜祈福,就是希望我们月儿能够长命百岁。”
母亲,您忘了为您自己祈福了。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话,她之前总觉得这些东西荒谬无依,她今日才明白,信则有不信则无,从今以后她也只吃素食,薛家这一辈子太苦了,她希望她积一些德,下辈子还当一家人。
薛家一家人,生生世世永远不分开。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混在白粥中,这时炊事房门被推开。
“谁?”她慌忙地摸了一下脸上的眼泪,略带敌意地看向门口。
裴照野站在炊事房门前,他从未见过此女如此的声音,平日里她的声音多是婉转柔情,嗓音里带着解不开的黏腻,如今却像沁着寒冰,锋利而没有温度。
他抬眼看起,一女子素衣站在眼前,未施粉黛脸颊染上淡淡粉晕,鼻梁秀挺,唇瓣小巧,比上妆之后好看了不知道多少。
裴照野环视了一圈,将袖子撸起来,漏出一节结实的小臂,线条分明。然后挑了水,在锅边静静等待水开。
薛疏月一直等着裴照野离开,自己继续吃饭,但没成想他就站在自己身边,半分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将军?您有什么事情吗?”薛疏月盼望着他赶紧走,毕竟自己自己此时并不精致,她怕会损毁自己在裴照野心中的形象。
“你且用膳吧,我烧壶水。”
“是,将军。”薛疏月背过身,不让裴照野看见自己吃饭的样子。
裴照野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她模样好,嘴又甜,村里的大娘怜惜她年纪轻轻就刚死了丈夫,特意拿出来家中珍藏的兔裘给她御寒。
背过身的样子,倒真的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夜里太精了,她吃饭的声音格外清晰,裴照野仿佛能想到她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的样子。
锅中的水沸腾着,裴照野提了一壶热水走,临走的时候,他发现薛疏月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有事?”
“您受伤了吗,将军?妾身好像闻到了血腥味。”薛疏月怯懦地站着,手指因紧张而为蜷缩,眉心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