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的被猜中，姜愿有些尴尬，可再怎么尴尬也大不过好奇，眼神避开几秒，就又回看向甘煜阳。


    啧......


    这人在逗他呢。


    但又如何？


    “嗯，确实是在想这个事。”


    姜愿说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人，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在他又侧头瞄一眼自己时，也没有避开。


    可打心底想逗人的人又怎会因为直白的承认就轻易放弃呢？


    心中的愉悦，嘴角弧度似是已满足不了，终于冲破喉咙深处，响彻于狭窄的车中，低沉却有力，一阵接一阵。


    姜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紧随又掐开了开关一般，快速跳跃起来。


    这一瞬间，姜愿觉得甘煜阳有没有逗自己？为何对他熟悉？也没那么重要了。


    身体回正，随意陷入椅背中，姜愿面朝前方眯着眼感受着暖黄的灯光一点一点照在自己身上，又透过自己一盏接一盏往后退。


    直到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停下，旁边人的视线传来。


    “姜愿。”


    “嗯？”


    “你今晚为何为我打抱不平？又为何选择直接去堵周耀？”


    不是回答自来熟的事，是把问题的本身推给他来回答。


    姜愿内心深处不敢想的一种可能，此刻犹如波涛一般涌入脑中：甘煜阳或许已认出了自己。


    但......姜愿不敢确认，也不敢回答甘煜阳推过来的问题。


    他喜欢甘煜阳啊，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爱人之间的喜欢，可他是男的，甘煜阳也是男的啊。


    自己陷入其中又如何？抛开家境身世这些不谈，单只是性别这点，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啊。


    姜愿努力压制汹涌的情绪，克制着没那么迅速错开甘煜阳的视线，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但喉咙滚了又滚，任何字音都吐不出，只得转身看向窗外，做起了鸵鸟。


    好在甘煜阳也像是不着急说他为何自来熟那般，也不急着要答案，在绿灯亮起的第一秒就把车开出去。


    时间很快，却也漫长，只**分钟，他们就停下了车，上了电梯，到了甘煜阳的住处。


    一梯一户的洋房，门口与电梯之间很干净，指纹一打开房门，玄关的地灯就欢迎主人回家。


    “这是我的拖鞋，将就一些。”


    姜愿看了一眼甘煜阳拿出的另一双，他想说他可以穿“客人”用的，他不必这么照顾自己。


    但甘煜阳像是看出他要说的话一般，提前解释道：“没有准备多的，这双我朋友穿过，你穿我的。”


    紧随又勾唇笑道：“放心，没有脚气。”


    “我没有担心，也没有将就，谢谢。”


    不管甘煜阳是不是在逗自己？姜愿话一说完，立马又用实际行动告诉甘煜阳这话的真实性，比甘煜阳这个主人换鞋子的速度都快。


    而努力证明的姜愿，又哪点知道在他弯腰的一瞬间，甘煜阳上翘的嘴角差点压不住。


    似是要把昨晚加今日一整个白天的好心情补回来，连贴着的创口贴都阻挡不了。


    玄关往里，左边是连接阳台、餐客一体的大横厅，两端最近是厨房、最里是主卧；右边第一是洗衣房，第二是洗浴分开的客卫，再往里一间是客卧，一间是书房。


    一整个格局就是南北通透。


    没有大平层的宽阔，不是公寓式的冷清，是家庭式住所的温馨。


    从卫生间洗手出来，在甘煜阳去倒水拿药时，坐在沙发上悄悄打量房屋格局的姜愿，第一时间在心里这么想。


    除了大横厅这点，其余都是他幻想过很多遍家的样子。


    这是巧合，姜愿很清楚，但他的心口还是控制不住溢出一股灼热。


    “先喝点水再擦药。”


    “嗯，谢谢。”


    姜愿接过杯子轻呡两口，刚放下杯子就见甘煜阳从袋子中拿出一包棉签，接着是酒精和碘伏。


    “选一个？”


    一个刺激性强，但不会有明显的痕迹；另一个会留痕迹，可刺激性小。


    姜愿看向甘煜阳正在取棉签的手，轻咳一声，拿起酒精，“我自己来吧。”手才缩回一半，就被甘煜阳按住。


    温热笼上手背，再顺着经脉传于心脏，姜愿低头。


    宽大一号的手，完全覆盖住底下自己微颤的手，根根修长，骨节分明，白净的皮肤下还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经络，姜愿酥麻的心狠狠一颤。


    不要多想，这是正常的！


    于脑中默念三遍，姜愿手腕一转，轻轻挣脱，又抬头故作疑惑看着人。


    而被他看着的人，不知是因被挣脱而不高兴，还是想起了什么？眉心顿时拧起。


    姜愿想解释一句，可又觉得特意的解释会很怪。


    思量两秒，没继续缩回手，酒精又放回茶几，手指轻握着，再次说道：“我自己来吧。”


    甘煜阳没说话，也没急着再有动作，或者说他此刻的思绪没在姜愿的身上...不，也不对，应说没在姜愿本人身体上，但在姜愿身上。


    他在想姜愿对他的触碰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些？不就是按了一下手，怎么还颤抖了呢？


    都是大男生，碰一下又不会怎样。


    甘煜阳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弯曲握起，擦着膝盖挠了挠掌心，轻翘起的拇指捻了捻食指和中指。


    等等，他不会是嫌弃自己吧？


    呵...还真说不一定呢，毕竟这人啊在高中时就不想与自己做朋友呢。


    甘煜阳自个儿把自个儿想笑了，气笑的那种。


    看看，这听到他笑声心虚的模样！


    哼，嫌弃我？不想与我做朋友？那又为何为我打抱不平？还打人这么狠。


    姜愿，你啥心思啊你？


    我才不管呢，反正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嫌弃又如何？我就要抓着不放。


    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好的人还与你做不了这个朋友了。


    胡乱想的甘煜阳，瘪了瘪嘴，收起要不还是让人自己擦药的打算，伸手把酒精快速抢过来。


    看都不看人一眼，直接抽出棉签，打开酒精瓶子，倒上一盖子。


    侵上溶液，朝姜愿坐近，“你都看不到，怎么自己来？我来。”


    姜愿想说他可以去卫生间，但触及甘煜阳生气又强势认真的神色，还是咽下了话。


    像是要无声安抚人一般，只犹豫一秒，就主动仰起头，朝人够了够。


    甘煜阳举起棉签凑近的手一顿，随即瘪着的嘴角拉平，又控制不住上扬。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甘煜阳美滋滋想着，擦试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看人不生气了，姜愿心中松口气，垂眼尽量不再看甘煜阳凑近的脸，轻咬着牙，忍着刺痛，不发出声音。


    酒精擦完，又是软膏。


    涂抹完也任由甘煜阳抽出一张纸在他唇角擦了又擦。


    一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平静，若忽略脑中一直默念“只是单纯帮你擦药而已”的话。


    “好了，你看这不是配合的很好。”


    姜愿抵在背后沙发上握紧的拳头松开，回正身体看向前方。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甘煜阳把软膏和剩下的棉签收好，捏起酒精瓶盖子，“我去洗洗，你坐着自个儿玩一会儿。”


    “我......”来字还未说出，就见甘煜阳起身，姜愿咽了咽口水，还是改了口，“嗯，好。”


    等甘煜阳的身影彻底进入卫生间，姜愿才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抬手想摸一摸嘴角，可要靠近时又停了下来。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姜愿点开支付宝，犹豫一瞬，打开滴滴出行。


    待甘煜阳回来盖好盖子，姜愿端起杯子两三口喝完水，起身面向他，“宿舍快要关门了，我该回去了，谢......”


    “在我这里住一晚吧。”


    姜愿睫毛微颤，“谢谢，不用了，我回宿舍还有事。”


    这么晚了，回宿舍还能有啥事？甘煜阳心里暗想，却也没有打算强留人，“那我送你。”


    “不用，我打滴滴了，谢谢。”


    “啧......”又是谢谢，甘煜阳实在忍不住轻啧，“姜愿，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见人张了张嘴，也没有点头，甘煜阳在心中叹口气，弯腰从袋子中拿出棉签和软膏，再又扒拉出两个创口贴。


    “带着回去，洗澡时贴个创口贴，睡前再擦点药。”


    “哦对了，头发最好单独洗。”


    原来早上都没有贴的创口贴，在晚上贴着来警局，是因为出发之前正准备洗澡啊。


    姜愿隐晦的瞄一眼甘煜阳的嘴角，随后看向袋子，瞥见里面还有一只软膏和一包棉签，才接过准备道谢。


    话到嘴边，又想起甘煜阳刚才的话，赶忙咽回换成“嗯，好”。


    电梯门打开，姜愿望向甘煜阳，“我走了。”


    “注意安全。”


    迈入电梯，转身见甘煜阳还望着他，姜愿伸出按电梯关门键的手始终没有按下去。


    下一秒，他就见甘煜阳伸手挡住了电梯门，“姜愿，谢谢你帮我把欺负我的人打回去。”连上扬的嘴角都绷直了。


    姜愿眼眸微微睁大，他没想到甘煜阳会在他离开的最后时刻，换一种方式给了他回答，道明了他不敢确认的事。


    这人啊确实已认出了他，还是很早就认出了他。


    所以熟悉他，所以自来熟。


    姜愿浑身后知后觉僵住，眸中情绪翻滚，心中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到胸腔就被无形的屏障堵住，怎么也出不了喉咙。


    可电梯不等人，而甘煜阳凝视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甘煜阳，不谢。”


    甘煜阳满意了，眉眼瞬间又弯了起来，松开手，笑看着里面的人，等着电梯一点一点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