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郎君来得巧。”乔梓君闻言笑着侧身将人引进门，才又道：“今日店里新做了番茄汤锅，恰好适合天寒暖身。”


    “郎君先坐，我去叫子荐出来与你细细说。”


    陆勉落了座，乔梓君便找此由头避进厨房，转头换了乔子荐出来招待客人。


    本朝民风开放，对女性群体做生意迎来送往其实并无苛责。不过是乔母不大放心自家女儿，乔梓君也就自觉尽量避着些，省得乔母忧心。


    可乔梓君略显生硬的避嫌，落在陆勉眼中，却是让人误解了。


    乔梓君并不知晓旁人心中所想。


    此时的她穿戴好围裙，又仔细将头发包好，净了手便忙活开了。


    先前剩下的番茄底汤，乔子荐在她回来之前已经安排给了最先到的那桌客人，余下两桌加上刚到的陆勉，还得再做三份才行。


    心下有数，乔梓君便麻利将乔母洗好的番茄拿过来，先在开水里烫一下，然后撕掉皮，露出里面沙糯喜人的红色肉瓤；紧接着挨个切碎，待油锅烧热，一股脑倒入锅中，翻炒出浓郁汁水，倒入水烧开，最后加入盐巴等调味料。


    等待锅底熬制的过程中，乔梓君并未停下，跟乔母一起有条不紊地将蔬菜和肉食分别装好，等到番茄底汤彻底翻开，将汤汁依次装入砂锅内，这才叫来了乔子荐，姐弟俩一前一后分别上到各桌。


    忙完这一阵，乔梓君终于得以松口气。


    乔母眼见着自家女儿忙得满头大汗，心疼的替她擦汗，一边忍不住唠叨：“真是苦了咱家君儿了，都怪为娘的不争气，你阿弟年纪又小……”


    “阿娘快别这么说。”


    乔梓君抬手止住乔母替她擦汗的动作，笑着道，“这不眼见着店里的生意好起来了么，您得空可要先算算咱家总的还欠多少外债。这日子有了盼头，咱一家人得拧成一股绳才是，可别再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话了。”


    “是是是，君儿说得对。”乔母笑着连声应道，只是那望向乔梓君的目光里，分明满是疼惜。


    乔梓君看在眼里，忍不住再次将眼前的乔母与自己现代的父母做了一番对比。


    果然，人与人之间，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


    差不多到了戌时。


    厨房里，母女俩略微歇了会儿，便又各自忙开了。


    乔母负责打杂，将前头客人吃好的碗筷洗净后放入专门消毒的蒸笼里蒸上，之后又将后面能用到的蔬菜肉食一应洗净切好备用。


    乔梓君则忙活着准备之后的菜。


    因当朝并无宵禁，平日里哪怕到了亥时，大街小巷往来皆有行人。


    虽拿不准今夜是否还会有顾客临门，但一些寻常的备菜工作却是可以提前做好的，故并不得停歇。


    乔梓君拿出晚些时候买回来的一大块牛里脊，先去除肉上多余的筋膜，将整块肉用类似十字刀法样的依次横切后再竖切，切完正面再翻过来同样的十字刀法切背面。


    全部切好后，只见肉呈现出颗粒分明又接连不断的状态。


    接下来，乔梓君便换成两根棒子，双手并行，不断的对肉进行捶打。


    一时间，“砰砰砰”有节奏的捶肉声响彻厨房内外。


    有那好奇的食客，眼睛不住的往厨房里瞅，最后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乔子荐，“乔家小郎，你听这动静大得，这又是在干啥哩？”


    乔子荐笑得一脸憨厚，“客官有所不知，您跟前这汤锅里的牛肉丸子，就是这般做出来的……”


    外间，乔子荐高声跟客人讲述着手打牛肉丸的详细做法。


    厨房里，乔梓君一般捶打着眼前的肉，一边累得直喘气。


    一旁乔母则心疼得连声劝着乔梓君歇歇，换自己来。


    乔梓君却只是笑着摇头说不累。


    尽管她的终极目标的躺平做一条咸鱼。但眼下，上有刚病愈的母亲，下有年少不更事的弟弟，她如何能安心躺平？


    便只能努力解决眼下困境，待到还完欠债，温饱无忧，再考虑躺平的事吧。


    想到这儿，乔梓君暗暗咬了咬牙。


    前路尚远，不可懈怠呀！


    等到乔梓君彻底脱力时，眼下的牛肉才彻底被打成粘性十足的泥状。


    接下来加入盐、胡椒粉、蛋清、料酒、香油等一应调料，再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将肉泥揉成条状，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则持汤匙，一挤一剜，两相配合下，一颗圆滚滚的肉丸子便成了。


    这边乔梓君还没忙活完，便有那吃不够的饕客的伸了头进来，笑着问乔梓君：“乔家小娘子，你这肉丸现在能上罢，咱哥儿几个还没吃快活哩！”


    乔梓君笑着大方应道：“您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给您上！”


    话落，唤了乔子荐进来，让他出去统计下还有哪些客人需要加牛肉丸的。


    这一番下来，费老大劲刚做好的肉丸子，便被抢购一空了。


    忙完下来，乔梓君瘫坐在小凳上，心里暗想，照这趋势，手打牛肉丸肯定是不愁卖的，只是做一次太费时费力，一天几趟下来，她这小身板定是吃不消的。


    要么加派人手专事专干，可眼下的经济状况显然不允许。


    那就只能每桌限购，每天限量供应了。


    大致理出个章程，乔梓君这才走出厨房，准备宣布这一决定。


    刚掀开门帘，便直直撞入某人的眼中。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来，对视之下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却是对乔梓君招了招手。


    乔梓君微微拧眉，这人怎么跟招呼小狗似的？


    面上不显，径直走向陆勉，立在桌边柔声开口：“陆家郎君可是有什么需要？”


    “并无。”陆勉从沸腾的汤锅上移开眼，视线落在乔梓君含笑的杏眼上，“今日所见，店里生意大有起色，不知乔家小娘子可有考虑过今后的路？”


    乔梓君一听这话，便清楚这位热心的邻居大哥是打算帮忙出谋划策来着。


    眼中的笑意顿时真诚了几分，自顾自走到陆勉对面落了座，柔声回：“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不知陆家郎君可有甚好的提议？”


    陆勉轻笑着抬手揉了揉眉心，“小娘子不防先说说你的想法。”


    乔梓君眯着眼在陆勉如玉的脸上扫视片刻，才缓缓开口，将心中计划说了个大概。


    陆勉全程淡笑着，不时点头以作回应。


    待到乔梓君说完，他才微笑道：“小娘子计划甚是详尽，只是陆某另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乔梓君挑了挑眉，心道你都主动问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面上却是认真道：“郎君但说无妨。”


    陆勉点点头，“方才听闻你制作牛肉丸的方法有几分新奇，加之这牛肉丸劲道十足，吃过的人都十分欢喜，不妨试试将捶打做丸的工序挪到堂前窗边，走过路过的人看着稀罕，吃着也放心。”


    “还能吸引更多的食客，是么？”乔梓君忍不住接道，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这样有些不礼貌，一时不免有些尴尬。


    陆勉却是不在意的勾起唇角，“小娘子聪慧过人，一点即通。”


    乔梓君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打定主意后，当晚就在窗边架起了台子，又把“手打牛肉丸，每日限量供应”的牌子挂了出去。


    另一头，陆勉吃饱喝足从乔家食肆离开时，不忘给在家的老娘打包了一份。


    索性就在隔壁，紧走一小段路，便到了家门口。


    陆勉刚站定，大门便被人从内拉开，只见小厮探出头来急道：“郎君可算是回了，老夫人都问过郎君第三遍了。”


    陆勉忙将东西递到小厮手中，吩咐其煮好端进老夫人房中。


    自顾自快走进门，一路行至后院进到陆母房中，前脚刚踏进门，便听陆母埋怨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家啊，还以为你是被哪个小妖精缠住走不脱了呢！”


    “母亲有所不知，今日隔壁乔家食肆做了新的吃食，尝过的人都说好。我特意等了新鲜做的，带回来给您尝尝。”陆勉没接茬，走到榻前，坐在母亲身边，笑着岔开话题。


    陆母一听儿子是为了给自己买新鲜的吃食，这才晚归，顿时没了脾气。


    只是脸色依旧有些黑，忍不住唠叨：“你不是嫌弃我这个瘫子拖累了你便好。”


    听闻母亲又提到此事，陆勉轻叹口气，只耐着性子开解。


    每日一次的开解工作，在小厮煮好汤锅端进屋时才彻底打住。


    说来也怪，心中郁结的陆母一闻到番茄汤底泛起的酸味，竟觉得轻松了许多，落在小厮手中锅里的视线也多了几分期待。


    饱餐一顿后，陆母忍不住笑着八卦：“隔壁乔家掌柜的不是前些日子便没了么，现在掌厨的又是谁，竟做得出这般新鲜有趣的吃食？”


    见母亲这就转移了注意力，陆勉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掌厨的乔家小娘子，您若觉得滋味不错，往后每日吩咐了小厮过去买回来便是。”


    “乔家小娘子？”


    陆母皱着眉回想了下，直到脑海中浮现出乔梓君清丽的小脸，这才将人对上号，疑惑道：“乔家小娘子不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娃么，从前可不见她帮着打杂啥的，怎就突然开了窍？”


    “莫不是你对人家小娘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信口胡诌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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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