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字证无价
作品:《烬舟裁春录》 步挽舟正欲和朱大碗一起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碗,”步挽舟扭头看向朱大碗,“咱就这么把师尊一个人撂这儿了?万一那个林倩倩或者有别的什么不长眼的闯进来咋办?”
朱大碗闻言一愣:“也是哈……那要不,我去黑市打听,你在这儿守着花长老?”
“不不不!”步挽舟摇头道,“你留下!你力气大,镇得住场子!万一真有情况,你还能把师尊扛起来跑路。”
他从腰间拽下自己的弟子令牌,塞到朱大碗手里,“喏,拿着这个!沉誓墟的通行证,方便你进出找帮手或者拿东西。我明早太阳出来前肯定溜回来,保证不耽误早课挨训!”
朱大碗掂量着那块玉牌:“……行吧。黑市入口在城西‘忘忧酒馆’后院,敲三长两短,暗号是‘买醉翁的酒’。找里面最邋遢、眼睛最贼亮那个老头,都叫他‘包打听’,给钱就行。”
“得令!”步挽舟拍拍朱大碗的肩膀,又瞥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花断秋,以及桌上那只瞪着斗鸡眼的“护山灵蟾”,“师尊和咱的□□就交给你了!撑住啊大碗兄!”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朱大碗叹了口气,拖了把椅子坐到榻边,对着昏迷的花断秋和丑□□大眼瞪小眼。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烛火噼啪声和花断秋微弱的呼吸。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朱大碗正有点犯迷糊,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微、带着痛苦挣扎的梦呓:
“师兄……别签……天道契约……别……”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师兄”和“天道契约”这几个字却格外清晰。
朱大碗一个激灵坐直了:“师兄?天道契约?”
他挠挠头,完全摸不着头脑,“师尊的师兄?签啥契约?难道是欠条?不能吧……”
想不通,他只好把这句梦话默默记在心里。
另一边,步挽舟凭着朱大碗的指示,七拐八绕,终于在“忘忧酒馆”后院找到了那个黑黢黢的小门。
三长两短敲完,“买醉翁的酒”暗号一对,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陈旧霉味和各种古怪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步挽舟捂着鼻子,找到了角落里那个头发打绺、眼睛却精光四射的老头——“包打听”。
“打听点事儿,关于一个特殊印记,‘癸-柒’。”步挽舟开门见山,塞过去一小袋灵石。
包打听掂了掂袋子,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癸-柒’?有点耳熟啊……小友想知道详情?那得去‘万珍阁’后面的小拍卖会!”
他塞给步挽舟一个粗糙的木牌。:“今晚正巧有一场,里面专门拍些……嗯,‘有故事’的东西。说不定就有你要的线索!拿着这个牌子,报我老包的名号就能进。”
步挽舟不疑有他,道了声谢,按包打听指的方向,摸到了所谓的“小拍卖会”入口。
一进去,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光线昏暗,气氛压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血腥气?
台上蒙着黑布的笼子,台下坐着的人影都透着股阴鸷。
“这儿哪有什么线索?”步挽舟感觉自己被骗了。
步挽舟心里直打鼓,猫着腰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只想赶紧走完过场回去找包打听算账。
台上拍卖师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各种稀奇古怪又透着血腥味的“货物”。
被人墙阻挡,步挽舟根本看不清那些“货物”具体是什么。只从拍卖师的介绍中猜测,这似乎是场各色灵器容器的拍卖?
步挽舟正思考时,只听拍卖师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带着一丝神秘:
“诸位贵客!接下来这件拍品,那可真是万中无一!编号‘癸-玖’,女修,更难得的是……”
黑布被猛地掀开!
步挽舟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向台上笼子——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少女,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被粗暴地拉起,被迫抬起头。
步挽舟的呼吸一滞。
竟是竹巷里那个偷他钱袋的小贼!
仅仅一日未见,她脸上就多了几道青紫。
她倔强地扫视着台下贪婪的目光。
拍卖师得意洋洋地指着她:“瞧瞧这品相!倾国倾城之姿,我万珍阁特赐美名——‘惊鸿’!起拍价,一百灵石!”
“惊鸿?”步挽舟心里嗤笑一声,真是讽刺。
笼中的少女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挣扎起来,不顾锁链的束缚,伸出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狠狠抓向自己裸露的锁骨下方!
“啊!”台下有人发出低呼。
只见少女用指甲,生生地、一下又一下地刮擦着皮肤上那个被烙下的代表商品编号和“惊鸿”二字的印记!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她的皮肤流下。
她疼得浑身都在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拍卖师,嘶哑却清晰的声音穿透整个拍卖场:
“女修非货!此身……无价!”
步挽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那个“惊鸿”的标签,那个被物化的代号,还有少女此刻用近乎自残的方式进行的反抗……
一股强烈的、源自另一个世界的共鸣在他胸腔里炸开——在那个“审美霸权”的时代,他不也曾经是某种标签下的牺牲品吗?
“反了你了!”拍卖台上的黑市老板勃然大怒,一张胖脸气得通红。
他几步冲上前,狠狠将少女踹在笼柱上,震得整个笼子嗡嗡作响。
“贱婢!敢坏我万珍阁的规矩!来人!给我拖下去,好好‘伺候’!”
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立刻冲上台去开笼门。
眼看那少女要被拖下去,步挽舟脑子里的弦“啪”地断了。
他知道被拖下去意味着什么!
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一百五十灵石!我要了!”
全场一静,目光齐刷刷扫向步挽舟。
一百五十灵石买个有“瑕疵”还顶撞卖家的“容器”?
黑市老板一愣,随即脸上堆起假笑:“这位小爷好眼光!一百五就一百五!成交!”
然后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命人把那还在挣扎的少女拖过来。
步挽舟掏出身上所有的灵石,一股脑塞给旁边的侍者。
少女被人拖到步挽舟的面前,奋力挣扎着:“我说了!女修非货。”
步挽舟瞥了一眼满眼杀气的拍卖师,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浑身是血的少女带出了那令人窒息的拍卖场。
一离开拍卖场,少女便果断发力挣开步挽舟。
步挽舟赶忙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笨拙地想给少女锁骨下的伤口止血。
少女后退一步。
“你……你还好吧?别怕,我不是买主,我……我就是看你那样……”
少女警惕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她似乎认出了步挽舟,眼神复杂。
那眼神里,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是你?钱被他们抢走了,我还不了你……你为什么花钱买我?你有什么目的?”
“我叫步挽舟。”步挽舟赶紧解释,“买你是权宜之计!我没把你当货物!就是……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拖下去!”
他想起她喊的那句“女修非货”,语气也带上几分真诚,“你说得对,人不是货!我懂!”
云无筝怔怔地看着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点,任由步挽舟给自己包扎。
就在步挽舟低头处理伤口时,他无意间瞥见,在云无筝靠近后颈的衣领边缘,赫然刻着一个熟悉的印记——
“癸-玖”。
那冰冷的字符,与花断秋后颈的“癸-柒”如出一辙!
步挽舟的手猛地顿住,心脏狂跳:“这个……‘癸-玖’?你……你知道这是什么?”
云无筝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缩回去,但看到步挽舟眼中纯粹的震惊而非贪婪,她沉默了几秒,疲惫道:“……知道。”
“‘癸’是第十批,‘玖’是第九号。我们都是……‘容器’。”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用来装别人灵根的……罐子罢了。”
步挽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