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侯府巨变
作品:《烬祀》 郁清晏的马车消失在了眼前,温澜一直强撑的不适出来送别侯爷,身子猛地一晃,似乎马上就要倒地了。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她齿缝里挤出来。小腹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撕扯,尖锐的坠痛她瞬间佝偻下去,冷汗唰地冒了一头一脸。
“夫人!” 张嬷嬷魂飞魄散,一把死死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都变了调,“您怎么了?!哪儿疼?!”
温澜痛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双手死死护着肚子,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呻吟:“肚子……痛,先扶我……回……回屋,再……再……遣人去请……林大夫……来。”
张嬷嬷的心沉到了谷底,厉声朝吓傻的下人们吼道:“一个个的都愣着干嘛!等雷劈吗?!快!快!碧荷,过来扶稳夫人!春桃!用你最快的腿,跑去杏林堂!告诉林大夫,夫人急症,腹痛难忍,请他务必立刻、马上过来!快!跑着去!” 她急得声音劈了叉,“就说…就说侯爷刚走,夫人若有不妥,谁也担待不起!快去!”
她又急吼吼地指挥其他人:“福伯!开侧门,清条道!别让林大夫被耽搁!其他人,搭把手,把夫人小心扶回内室卧榻!轻点!再轻点!夫人受不住颠!”
丫鬟们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围上来。碧荷带着哭腔扶住温澜另一边:“夫人,您撑住啊!林大夫马上就来!”张嬷嬷将一众丫鬟小厮遣去干活,她自己则留下来陪着温澜
温澜被扶到春凳上后,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引来她更痛苦的呻吟和抽搐。“啊…疼……” 她在剧痛的间隙无意识地喃喃,声音破碎又无助。
张嬷嬷紧跟在旁,一边用给温澜擦冷汗,一边红着眼眶,嘴里不停地念叨,像是安慰温澜,也像是安慰自己:“夫人!您别怕!林大夫医术高明,马上就到了!小世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好的!想想侯爷,想想小世子啊!”
张嬷嬷看着温澜这样也是很不忍心,只好再劝道“夫人,您再忍忍啊,春桃的脚程快,林大夫肯定马上就到了!” 张嬷嬷一边安慰着温澜一边命人去打了一盆温水来,将软巾打湿,用温热的软巾替温澜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连声安慰,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温澜紧闭着眼,牙关紧咬,手指死死攥着张嬷嬷的手不放开,用力的让她的指节泛白。每一次阵痛袭来,她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呃…嬷嬷…这疼…不对劲…比之前…都厉害…”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气若游丝,充满了恐惧,“孩子…孩子会不会…”
“不会的!夫人!您别胡思乱想!” 张嬷嬷立刻打断她,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语气斩钉截铁,像是要驱散那可怕的念头,“您怀相一向好,定是今早送侯爷站久了,累着了,动了些胎气。林大夫来了扎几针,喝副安胎药就好了!小世子结实着呢!”
"林大夫到——"
随着小厮的通报,林大夫提着药箱走进来。张嬷嬷连忙迎上前:"林大夫,您可算来了!夫人突然腹痛难忍,您快给瞧瞧!"
林大夫放下药箱,朝床榻上的温澜拱手行礼:"夫人。"
温澜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被一阵剧痛逼得跌回枕上:"大夫...不必多礼..."
林大夫在床前绣墩坐下,取出脉枕:"夫人且伸手。"
温澜颤抖着将手腕放在脉枕上。林大夫三指搭脉,眉头渐渐紧锁。室内静得可怕,只听得见铜漏滴答声。
"大夫..."温澜忍不住轻声询问。
林大夫收回手,沉声道:"夫人脉象沉细而弦,胎气大动。不知近日可曾劳累?"
张嬷嬷抢着回答:"今早夫人执意要送侯爷出征,在风口站了足有半个时辰..."
林大夫诊完了脉,沉吟片刻道:"夫人这是气血两亏,又兼风寒入体,待老朽开个方子。"说着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药方。
"大夫,"温澜虚弱地问道,"我这胎...可还稳妥?"
林大夫笔下不停:"夫人且宽心,先服几剂药看看。老朽这就让府上派人随我去药铺取药。"
张嬷嬷连忙道:"春桃,你快随林大夫去抓药。"
待林大夫带着丫鬟离开后,屋内陷入沉寂。温澜望着帐顶,突然轻声问:"嬷嬷,你说...若是这孩子保不住..."
张嬷嬷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盏:"夫人快别这么说!林大夫不是去抓药了吗?"
温澜苦笑着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今早送侯爷时,就觉着不对劲..."她突然抓住张嬷嬷的手,"嬷嬷,若真到了那一步...侯府该怎么办?"
张嬷嬷脸色发白:"夫人是说...?"
"我听说..."温澜的声音越来越低,"城南有些穷苦人家,生了孩子养不起..."
张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夫人!这可使不得!"
"我知道..."温澜痛苦地闭上眼,"可若是孩子没了,那些旁支必定要过继子嗣。到那时,我在这府里..."
张嬷嬷急得直搓手:"可、可这是欺君之罪啊!"
"所以我只是说说..."温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再等等...也许林大夫的药..."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张嬷嬷连忙直起身子,换上一副笑脸:"定是药抓回来了。夫人先歇着,老奴去看看。"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温澜。只见夫人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株芍药,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张嬷嬷刚走到外间,就见春桃提着药包急匆匆进来。
"药都抓齐了?"张嬷嬷接过药包仔细查看。
"都齐了,林大夫说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春桃擦了擦额头的汗,"林大夫还说..."
张嬷嬷打断她:"你先去煎药,仔细着火候。"
待春桃退下,张嬷嬷站在廊下出神。这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嬷嬷,夫人又疼起来了!"
张嬷嬷急忙回到内室,只见温澜蜷缩在床上,脸色煞白,额上全是冷汗。
"夫人!"张嬷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
温澜虚弱地抓住她的手:"嬷嬷...我方才...又见红了..."
张嬷嬷心头一颤,强自镇定道:"夫人别怕,药马上就煎好了。"
"来不及了..."温澜的眼泪滚落,"我方才想了很多...若是...若是真到了那一步..."
张嬷嬷握紧她的手:"夫人有什么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温澜深吸一口气:"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家...刚出生的男婴..."说完这话,她自己先打了个寒颤,"老天爷,我在说什么..."
张嬷嬷沉默片刻,低声道:"夫人是为了侯府..."
"不,这不对..."温澜突然摇头,"我不能...这是欺瞒侯爷..."
张嬷嬷跪在床前:"夫人,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这些年为侯府操碎了心,若是...若是真有什么闪失,那些旁支必定要过继子嗣。到那时..."
温澜痛苦地闭上眼:"可若是被发现了..."
"老奴会办得妥妥当当。"张嬷嬷压低声音,"城南刘婆子的儿媳快要生产了,这怀孕的时候用了可多偏方了,想来这一胎应该是个男胎,而且他们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
温澜猛地睁开眼:"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张嬷嬷低下头:"老奴...老奴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就...就多留了个心眼..."
温澜怔住了,半晌才道:"原来你早就在想这事..."
"老奴该死!"张嬷嬷重重磕头,"但求夫人保重身子。若真要...老奴这就去办。"
温澜望着窗外的芍药,那花儿在风中轻轻摇曳。她想起郁清晏临行前,还说要教孩子认这花儿...
"再等等..."她终于开口,"等药煎好...若还是不行..."
张嬷嬷会意:"老奴明白。春桃!药煎好了没有?"
春桃端着刚煎好的药匆匆进来,浓郁的药味瞬间充满了内室。温澜接过药碗时,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褐色的药汁在碗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夫人小心烫。"张嬷嬷连忙伸手稳住药碗,借着这个动作挡住春桃的视线。她朝小丫鬟使了个眼色:"你去小厨房盯着,再熬些参汤来备着。"
待春桃退下后,温澜望着碗中倒映的自己——苍白的面容上,那双眼睛里的挣扎清晰可见。她突然低声问道:"那户人家...当真走投无路了?"
"老奴亲眼所见,"张嬷嬷凑得更近,"刘家媳妇大着肚子还在浆洗衣裳,手上冻疮都溃脓了。若是给足银钱,他们巴不得..."
"别说了。"温澜猛地闭眼,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更苦的滋味。
温澜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腹中隐隐的抽痛与心头的绞痛交织在一起,比任何汤药都要苦涩百倍。她望着梳妆台上母亲留下的芍药簪,忽然流下泪来:"阿娘,女儿该怎么办..."
张嬷嬷扑通一声跪下:"老奴这就去打发他走。夫人再想想,若是..."
"去吧。"温澜突然打断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芍药花瓣,"但要记住——"她抬起泪眼,"那孩子若进了侯府的门,就永远是我亲生的骨肉。"
张嬷嬷浑身一震,重重磕了个头:"老奴以性命起誓!"她起身时,看见温澜的手正死死攥着郁清晏临行前放在枕边的玉佩,指节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