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穷途末路

作品:《黑芋头

    看到温言蹊,林叙白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


    三个人里,唯一不明真相的他换上一副乖巧晚辈的模样:“哥哥好。”


    温言蹊这才将目光施舍般投向他,像是才看见他这个人。


    既然看见了,就走不了了。


    温言蹊垂下手臂,烟头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猝不及防摁在林叙白的小臂上。


    “滋”的一声,皮肉灼烧的细微声响混着焦糊味散开。


    林叙白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这点疼都忍不了啊?”温言蹊轻笑,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时明时暗,如同索命恶鬼。他的眼底黑沉得吓人,“那你拿什么喜欢她?”


    林叙白像是吓傻了,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这个他入学当天见到的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学长,此刻像是被邪祟附了体。


    温润如玉的他,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温言蹊连余光都懒得再分给他,仿佛那里站着只是一个死物。


    不管林叙白怎样想,他都不在乎。


    他拽过江枝的手腕,转身就走。


    偶尔亮起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拉长。


    江枝看不见路,脚步踉跄,却没开口。


    她像是在拖延时间,可下一秒,天旋地转。


    江枝被他拦腰抱起。


    温言蹊的手臂死死地把她禁锢在怀里,勒得她肋骨生疼。


    江枝能感觉到他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和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烟草与暴戾的气息。


    他彻底疯了。


    他从学校正门,最热闹的地方,带她出去。


    这里随时可能撞见从家回来的同学,熟悉的老师可能就在某个转角,甚至是来自老家,他们认识的朋友。


    可温言蹊全然不顾,径直闯进最近的酒店。


    前台惊愕的目光,被电梯门隔绝在外。


    江枝被狠狠扔在床上,房门在身后发出“嘭”的一生巨响。


    震耳欲聋。


    温言蹊摔门而去,只留下满室死寂。


    她像是一袋垃圾,被温言蹊扔掉了。


    床垫仍在微微震颤,江枝这时才发觉脸颊湿透。


    泪水倒灌进耳朵,冰冷黏腻。


    让她打了个寒颤。


    呼吸被哽咽堵住,呛得她蜷缩起来剧烈咳嗽。


    每一口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眼泪还在不停滚落,好像已经不受她的控制。


    可江枝茫然地摸着自己湿漉漉的脸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不是她欲拒还迎,不是她暗中期待温言蹊发现这一切吗?


    那为什么真的到这一天,心脏会疼得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她竟然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难过?


    房门再次开启的声响,让她浑身一颤。


    视线还未聚焦,先看见了温言蹊手中那个黑色包装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不是还在流,只知道她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江枝踉跄着跪坐起来,膝盖陷入柔软的床垫,哀求他:“哥,不要,真的不要,求求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会疼死的!”


    死?


    温言蹊的眼神暗了暗。


    死了,是不是就不再会变心?


    死了,是不是就永远属于他了?


    不会再被那些甜言蜜语蛊惑,不会再对别人露出那样明媚的笑容。


    直到最后一刻都只能蜷缩在他怀里,像小时候那样,乖顺地依偎他。


    温言蹊撕开包装的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江枝扑上去拽他的手腕,她已经用出了最大的力气,扣到她指甲都泛出青白。


    可温言蹊只是轻轻一反手,就将她纤细的手腕牢牢禁锢。


    她扭曲着身体,带动手腕在他掌心里徒劳地挣动,像只被钉住翅膀的蝴蝶。


    温言蹊俯身,呼吸喷在她泪湿的脸上,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江枝拼命摇头,飞溅的泪水甩在床上,甩在他的手背上。


    她仰着头,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哀求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不要,不要……哥求求你了……”


    “还记不记你答应过我什么。”温言蹊抚去她脸上的泪,指尖却往下滑到衣领,挑开第一颗扣子,“做错事的孩子,要任我处置的。”


    第二颗纽扣崩开的瞬间,江枝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而绝望。


    她的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试图唤醒他的良知:“哥!求求你,温言蹊!!求求你!!”


    像穷途末路的小象,用尽了最后力气,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可温言蹊置若罔闻,手指仍在下滑。


    人在濒临崩溃的时候,会被潜意识牵引,做出意想不到的反应。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求生不能,那就求死。


    江枝怎么也没想到,她尖叫声会撕裂潮湿的空气:“温言蹊!你他妈疯了吗!我是你妹妹!”


    像一记惊雷,劈在他们中间。


    温言蹊的动作骤然僵住,看着说出这句话的人。


    他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而无措。


    他的眼神茫然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仿佛刚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不知身在何处。


    窗外,一只飞蛾扑向路灯。


    飞蛾在玻璃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们扭曲的影子。


    江枝趁机挣脱出他的桎梏,赤脚踩在凌乱的床单上。


    她散乱的长发垂落在肩头,衣服领口歪斜着,露出半边锁骨。


    她此刻像尊被打碎的骨瓷,裂痕遍布,却折射出更锋利的光。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恶心的人吗?”她声音发抖,每个字都带着怨毒,“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的畜生?”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嘴是麻的,脸是麻的,心也是麻的:“阴沟里的蛆虫!只配活在见不得光的下水道里!凭什么高高在上的说要惩罚我!”


    温言蹊的喉结上下滚动,,竟缓缓仰起脸。


    这是生来第一次,他需要仰视她。


    “枝枝……”他像是受伤了,声音轻的像梦呓,“你真的……这么觉得?”


    不要相信他。


    他在骗你。


    那些深埋在心底,蛰伏多年的藤蔓突然疯长,被她的恶语滋养,被他的痛苦灌溉。


    带刺的枝条从伤口钻出,在空气中绽开带血的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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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事乖巧的妹妹,柔弱纤细的妹妹,给他接糖水,小心翼翼观察他是不是开心的妹妹。


    竟然比拿着黑东西的他,更像恶魔。


    她只需勾勾唇角,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求死,求的不是她死。


    是他。


    江枝冷笑:“我不应该这么觉得吗?我才最应该这样觉得!除了我,谁见过你这副嘴脸?面光风霁月的优等生,骨子里却是个对亲妹妹发//情的下//流//变//态!”


    温言蹊的手在抖,他已经拿不稳他手里的东西,声音脆弱得不像话:“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


    江枝盯着他的手,那是和曾经的她一样的动作。


    他在害怕吗?和她被他要求伸出手的时候,感到同样的恐惧吗?


    江枝的视线回到他的脸上,她居高临下的、缓慢地、一字一顿地碾碎他最后的希望:“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疯、子。”


    她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穿戴整齐,仿佛房间里弥漫着毒气,多停留一秒就会腐蚀她的骨血。


    手指颤抖着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布料摩擦的声响透过骨头传进耳朵里,像催命的倒计时。


    “江枝。”温言蹊没动,他的声音从江枝背后追来,低沉得像暴风雨前最后一声雷鸣,“你今天从这个门出去,我跟你,就永远只是兄妹。


    这就是他能说出的,最卑微的挽留。


    温言蹊在赌。


    赌那些深夜相拥时的战栗不是幻觉,赌她眼底也曾有过同样的渴望。


    赌她……也会痛。


    回答他的,是江枝一声极轻的嗤笑。


    随后,“嘭”的一声,她摔出了和他一样的声响。


    门框震颤,温言蹊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响。


    凛冬的风像刀子般刮过肌肤,江枝才惊觉自己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就冲了出来。


    衣领歪斜地敞着,露出锁骨上未消的指痕,引来路人探究的目光。


    可她不在乎。


    冷风灌进衣领,冻得牙齿打颤,却让她痛快得想笑。


    太痛快了。


    温言蹊那双永远冷静自持的眼睛,竟然流露出和她当年一样的乞求。


    像狗一样。


    温言蹊,你也有今天。


    江枝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模样,像头困兽般在房间里踱步,攥紧的拳头砸向墙壁,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会用沾着鲜血的手拿起手头任意什么物件,砸烂,砸碎。


    她却再也不会出现,帮她收拾残局。


    心理的凌迟,比身体的疼痛,更折磨人不是吗?


    像当年的她一样,跪在深渊边缘摇尾乞怜,求而不得。


    恐惧扎进心脏,疼痛如影随形。


    皮肤溃烂又愈合时的瘙痒,想抓挠却只能硬生生忍住的煎熬。


    温言蹊,你也该尝尝这种滋味了。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不知是哪家店铺遭了殃。


    江枝却仿佛看见他砸碎了酒店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绽开血红的花。


    继续啊。


    帮我,折磨你自己。


    无穷无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