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江枝有些累。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身上，晒的人昏昏沉沉。


    她整理了一会儿文档，眼神渐渐不聚焦，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一阵焦急的对话声把她吵醒。


    她就听见林叙白急促的建议“要不然微信上发给我？”


    以及最后一句极其无奈的“行吧，我在教室。”


    江枝直起身，隔着桌椅问林叙白：“怎么了？”


    林叙白刚要开口，撞上她朦胧的睡眼，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休息了吧？”


    江枝摇摇头：“没事，我本来休息一小会儿就够了，你需要我帮忙吗？”


    林叙白叹了声气，一副快死了的样子颓然靠在椅背上：“咱们班有两个贫困生的助学金申请表没交，今天下午申请就截止了，我刚给他俩打电话，结果他俩都没邮箱，不知道怎么发给我，我让他俩从微信上发，他俩说打印出来了，来教室交给我。”


    说到这，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江枝想安慰他，话还没说出口，只见两个男生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手里各拿了几张纸。


    想来这就是林叙白说的那两个同学了。


    江枝本打算做自己的事，听见后面林叙白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你家庭年收入5元？怎么得来的五元？吃顿饭就没了？”


    她回头，看见其中一个男生尴尬地挠头：“啊，不好意思啊，想写五千的，忘记写零了。”


    林叙白见她回头，冲她无奈地笑了一下。


    江枝回以一个安慰的笑，准备继续做自己的事。


    结果她还没转身，只见林叙白又在抓狂：“不是，为什么申请理由是‘因为穷，真的很穷，支付宝余额2.36元’？我不是给过你们一个范例吗，改几个字也行啊！”


    另一个男生这时恍然大悟：“哦！我忘了把这个给他了！”


    林叙白：“……”


    江枝心疼又想笑，她抱着自己的电脑走过去：“这样吧，咱们帮他们重新写，顺便把表整理成电子版的，别耽误了你交表。”


    “只能这样了。”林叙白感恩地看向江枝，“谢谢你啊，支书同学。”


    身边两个男生跟着千恩万谢：“谢谢支书同学。”


    他们两个分工合作，江枝负责的这个同学叫程家优，林叙白负责的是他的哥哥，程家冠。


    他们一边帮忙整理电子版表格，一边问两兄弟准确信息。


    江枝问了几个信息后，程家优大概是觉得两个人熟悉了，跟她聊天：“哎，支书同学，我记得你诶。开学第一天我就记得你，你长得太漂亮了，班长长得也很好看，我当时就想，老师选你们两个当班委，是不是想让你们像这样加强沟通，促进低迷的生育率？”


    “你闭嘴！”程家冠大声呵斥，“说这些跟有病的一样，没看到人家在帮你填表吗？你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程家优讪讪地闭上嘴巴，程家冠向他们两位道歉：“不好意思啊，支书，班长，我弟弟人不坏的，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能把申请理由写成“因为穷，真的很穷，支付宝余额2.36元”的人，江枝信他不是个坏人。


    她摇摇头说“没关系”，一旁一直没开口的林叙白这才跟在她后面说了句“没关系”。


    “班委这种总能见到的人，老师肯定想选站的好看的人，自己看着心情也好呀。”程家冠打着圆场，说到一半看向低低，“要长得跟你似的，本来工作就烦，看见你这张脸更来气。”


    程家优不敢反驳哥哥，瘪着嘴不说话。


    倒是江枝，觉得程家冠说的话很好玩，低头笑了。


    一直在悄悄观察江枝表情的林叙白没有错过她的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好像这样，就能控制住聒噪的心跳。


    下午三点半，江枝终于处理完了程家优的贫困生申请表。


    她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跟林叙白说：“我这边弄完了，邮箱发给你？”


    林叙白语速不自然的快：“加我微信吧，直接发快一点。”


    江枝不疑有他，扫了他的微信，把程家优的贫困生申请表发给他。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天从教室回到寝室，林叙白像做阅读理解一样，把她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看了许多遍。


    她的朋友圈出奇地干净，没有设置任何时间限制，却也只有零星几条动态。


    第一条来自三年前，她发了一句“发个朋友圈试试”。


    配的图片是别人拍的她，照片里的她穿着高中的校服，手里拿着一罐牛奶，眼神干净到像从没沾染过世俗的尘埃。


    这种长相的女生，林叙白的高中也有过，只是没江枝这么好看。


    她们都是是父母眼中标准的乖宝宝，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林叙白悄悄长按，把这张保存下来。


    他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因为他猜她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在垃圾分类时把矿泉水瓶扔错了垃圾桶。


    第二条朋友圈已经到三个月前，只有简单的"毕业啦"三个字。


    但就这三个字，竟然让林叙白看到出神。


    江枝的性格乖巧安静，更像是那种说“毕业了”的人，而不是“毕业啦”。


    他忍不住想象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尾音会不会轻轻上扬，像是在撒娇。


    三张毕业照里，第一张是她独自站在教学楼前的单人照，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第二张是和好友们的搞怪合影，她难得地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张全家福——江枝站在中间，两侧的父母笑容慈爱，身后还站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


    毕业照她一共发了三张。


    一张是她单人照片，独自站在教学楼前，阳光淡淡地洒在她身上。


    分明是一张很普通的毕业照，却因为她精致的五官而惊艳。


    第二张是她跟好朋友的合影，两个人用手比了个心。


    第三张，是她和她家人的合影，温馨和睦。


    林叙白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她幸福的笑脸。


    照片里那个其乐融融的场景，符合他对江枝这个长相背后家庭的所有想象，她一定是在家里备受宠爱长大的。


    第三条朋友圈就更近了，半个月前发的。


    她写的是，来大学报道啦！


    配图只有一张，是她和一个身形颀长的男生并肩站在校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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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着帆布鞋，堪堪到对方肩膀。


    这张照片和其他所有照片里的江枝都不一样，她的笑容幸福的像是要溢出屏幕，身体不自觉地倾向男生那边。


    男生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行李箱上，眼神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林叙白的心猛地一抽，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映出自己失神的脸。


    林叙白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这个男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微微皱眉，在脑海里仔细找寻这个人的痕迹。


    他想起确实见过这个人，数学系的学长，温言蹊，他在宿舍楼里见到的。


    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太过醒目，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当时身旁的学长就凑过来介绍，告诉他温言蹊的名字。


    是他？


    林叙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当对手强大到令人仰望时，人往往会连较量的念头都不敢有。


    他无意识地滑动屏幕，回到前一张全家福。


    在她父母身后，他又见到了温言蹊。


    意识到温言蹊和江枝似乎是可以和家人合影的关系，林叙白往下坠的心悬在了半空。


    他自欺欺人似的锁上手机屏幕，仿佛这样就能切断那些不断萌生的念头。


    忙完班里助学金申请的事情，林叙白其实已经没事了。


    但周日这天，他却鬼使神差地去到了班里。


    推开门，江枝已经到了。


    她坐在和昨天相同的位置上，整理团员档案。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落进来，勾勒出她低垂的柔和轮廓。


    她随手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却像精心梳理过还要好看。


    林叙白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文档里的字却像浮在屏幕上，怎么都看不进去。


    临近中午，他终于有机会把自己思考了一上午的话，用他能够想到的最自然的语气说出来：“支书同学，中午还要一起吃饭吗？”


    江枝像是刚意识到他也来了，抬头的瞬间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平复下来，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今天中午就不了，等下我哥来找我。”


    呼之欲出的真相让林叙白雀跃到止不住垫脚，却像什么都不知道的那样故作镇定：“你哥？亲哥哥吗？”


    江枝低头继续整理文件，轻轻“嗯”了一声：“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吧。”


    “哦……”林叙白在她旁边的空座位坐下来，“没事，我也不太饿，对了，你哥叫江什么？”


    “他不姓江。”江枝动作没停，语气淡然，“我们是再组家庭，父母没有给我们改姓。”


    原来如此。


    江枝的话像一条细线，猛地提起林叙白昨晚下沉的心脏，轻飘飘地悬在半空，几乎要跃出喉咙。


    他强压下嘴角快要溢出的笑意，故作歉意地低声道：“不好意思啊。”


    江枝一如既往地摇头：“没关系。”


    空气短暂地安静下来。


    “江枝。”一道冷冽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刺入。


    两个人同时抬头。


    温言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目光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