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专用屋中央安置了一个环形圆桌，围成一圈坐可以坐七八个人。缇瑞坐在二四的旁边，恶魔球们则围着她俩又绕了三分之一圈。


    埃芮丝会陪她一起学礼仪，所以语言课时就放她假了。


    二四托腮问：“子爵千金想先学什么？龙族古语，恶魔语，水族语或者森林语？兽人和妖族的话，语言分支比较多。精灵语就先不用想了，那个难度太大。”


    语毕，二四思索片刻，再次开口：“好吧，龙族古语也挺难的，这个也先不考虑。本来还想让你先能看懂笨龙的秘密小纸条什么的呢。”


    兔子觉得剩下几种哪个作为开始都可以。有不少太小众的语言她干脆没提，只说了这几个备选的，然后就交给了缇瑞自己决定。


    缇瑞对此了解也不多：“先从魔界最广泛的那种开始？”


    “最广泛的啊……”


    趁二四在头脑里比较哪种更胜一筹时，缇瑞翻出了那份厨具筹集名单。


    “我看在这个里面，这种文字出现的次数是最多的。”缇瑞把纸递了过去，随机指了某个像鬼画符一样的名字。


    二四低头好奇一看：“这是什么？上面都是人名？”


    见对方在意，缇瑞顺便解释了下来源。


    “还怪有心的。”二四随口夸奖了一句，又看向她所指的那个文字，了然，“哦，这是恶魔语。不过它们之所以大都用这个，是因为城堡里管事的大多是高等恶魔，办事方便所以用习惯了吧。这也确实常用。”


    恶魔球们开心：“我们也会这个！”


    一组恶魔球大概四个，加上常驻同学碳碳等球三个，一共七个在桌子上往这边凑。


    “不少种类的魔物没有属于自己族的文字，都是学了它们最开始依附、追随的大种族，顺势就用了同一种语言。举个例子，森林语。”


    二四随手拿过一支笔，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几棵树，然后圈了起来。


    “它和精灵语同根，源头都是古精灵语，最初由被光精灵驱逐的暗精灵引入黑森林。随着时间流逝，它在森林中演化出了自己的语言习惯和读音，尤其为了和更多同在森林的魔物交流，简化了很多古精灵语的复杂之处，还融合了森林族□□流中一些原本的元素。”


    “随着暗精灵成为森林的老大，语言不成系统也无文字的原居民们便追随着使用了这种语言，久而久之森林语便发展成了整片森林区域的通用语言——这就是森林语，与精灵语同一种语系的语言。”


    “噢噢！”球们很配合地发出“原来如此”般的声音。


    “当然这一切没我说得这么容易，这个过程实际上进行了好几个世纪。连现在的精灵语也与古精灵语有不少差别，语言在发展嘛。”兔子说着抖了抖耳朵，“生活环境不同，地域隔离，没有交流，发展使两者分化越来越大。如果用森林语与精灵——光精灵交流，对方一般都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缇瑞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她在意的是其他的点。


    怎么……暗精灵也是被赶到魔界的？


    魔界是什么天然的大垃圾场吗，只要不喜欢的都可以往这边赶。


    当然这个说法有点夸张，魔界还是有原住民的，比如各种恶魔。


    而关于精灵，她以前倒是也听说过一点：在远离人类和魔界的某个地方有个属于精灵的国度，他们不对外交流也难以找到踪迹，在人类和魔族打得最凶的时候也安静祥和，没有一点儿消息，没有任何表示，就像在说“世界毁灭也与我无关”，像个高高在上的世外桃源。


    据说现在偶尔会在什么什么夫人的沙龙上听到“谁谁见到了真的精灵哦”之类的传言，但大家惊呼一下也就过去，因为大部分人对精灵究竟怎样并无概念，于是也激不起夫人们太热切的兴趣。


    她们一般对别人的隐秘家事更好奇，于是这种没趣味的传言出现的次数实际也很少。


    顺便一提，以上信息均来源于曾经和姐姐的闲聊。


    这就是她对精灵认识的全部。没想过其中的暗精灵早早就被分了出来，成为了魔界的一员。


    她确实没怎么了解过这些，而且打仗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在裁缝店里听到薇薇琪小姐说某块布参考的是暗精灵的薄翼的时候，她还以为设计布料的大师特意想方设法去了趟精灵的国度，或者撞大运偶然碰到了一位精灵。


    没想到就是“邻居”啊，那就不奇怪了。


    “就像森林魔物是跟着暗精灵们使用——当然也参与了创造——森林语一样，这份名单上之所以大多是都是恶魔文字，除了办公方便，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少弱小魔物都是追随高等恶魔的。”


    二四用笔隔空点了点所有的小球：“比如它们，它们就是一群经常当大恶魔小跟班的家伙。”


    其实这个例子不太贴切，恶魔球其实本来就可以归类于“小恶魔”，倒也算人家一家的。


    而小跟班们互相看看，发现好像确实如此。


    不过二四点到碳碳时停下了：“除了你，是吧。”


    “……没错！我是跟拉诺思大人的！”


    二四点头：“那也是来魔王城之后的事了。龙族就一般不收什么附庸，因此龙族古语也就它们自己在用。哦，因为很难，别人也不稀得用。”


    二四以此为起点，干脆地先讲了下语言的演化，并在白纸上草草画了个很简易的语言谱系树。


    树上枝杈不少，二四用这个示意图把这里过了。


    “正因为语言太多，在种族间开始交流和融合后，通用语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魔族生命普遍很长——如果不打来打去把自己打死了的话，有的是时间来接受一种新语言。”


    “当然他们的母语仍会在特定场合使用，比如在自己老家还是习惯说自家话。”二四说到这里，抬眼有趣似的看了一眼缇瑞，“如果你跟笨龙回家，她和她家里人说不定就用这种方式加密对话呢，如果有什么事情正好可以把你蒙在鼓里——所以选择学语言是个正确的选择啊，子爵千金。”


    ……哦，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说完好好学习的重要性，二四便顺势定下第一种要学习的语言就是恶魔语了。


    “也是帕梅和恶魔球们的母语。”二四补充，“魅魔之类的也都是用这个。”


    缇瑞点点头，表示记得了。


    说了这么一大段，二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耳朵。昨晚倒不是因为忙才睡得晚，只是习惯了熬夜，还有些没调回来。


    “就从字母开始吧。”


    接下来的时间，二四现场写了一张恶魔语的字母表，这种独特的字母看上去相当扭曲，简直可以类比成丢到火里后疯狂拧巴的一行跳舞小人……当然是已经看不出人形的那种。


    缇瑞对着看起来似乎相差无几的字母表陷入了沉默。奇怪，它们之间的差异好微妙啊，有长短差别明显的还算好，其他的……其他的她就有点脸盲了。


    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未来学习的艰难。


    “慢慢来。今天就只学三个好了。”


    二四意外有当老师的风范，循序渐进且情绪稳定。自身还有身高优势，小小一只很可爱，缇瑞作为学生只想摸兔子耳朵，而不会觉得她过分严肃。


    而且感觉，这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教人。


    “哦，确实不是。”听到提问后，二四淡定地回答道，“必要的时候还要教一下我的助手什么的。不过最开始……唉，最开始教过你家笨龙做饭。实在看不下去她能把我家炸掉的厨艺。”


    居然是这样。


    缇瑞闻言都愣了一下。完全没想过拉诺思的料理技能居然是二四教的，她还以为两人的关系只是被吵到的邻居和被嫌弃的别人家小孩的关系。


    二四见缇瑞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所误会，摆摆手：“不是从头到尾，大部分是她自己学的，我只能算说过她几次。”


    但这也确实是自己教别人的开端，此前二四独自深陷在自己的研究里，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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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打算和任何人有过多交集。


    虽然只是指点了几下做饭技巧的程度……但对那时的自己确实也是破天荒了。


    谁叫自己是真的被那个小孩无语到了，别说是忍不住指点几句，兔子简直都想咬那家伙一口。


    “不说以前的事了。”二四大方地摆摆手，把话题就此带过。


    二四先把三个字母的读音简单念了一遍，但看缇瑞还在细盯着三个字母找不同，决定先让人家把形状认清楚，再来谈对应的标准发音。


    缇瑞于是拿到了纸和笔，按二四老师的要求把三个字母照着写了几遍。呃，意料之内的丑，在火里狂舞的小人现在变成了趴在地上的蚯蚓，还是那种雨天转晴后在干燥地面的疲累中被不幸压扁的那种。


    简言之，惨不忍睹。


    “恶魔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字的。”二四评价。


    那，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再抬头看几个恶魔球，这个时候也都用牙咬着笔在纸上画画。然后缇瑞发现人家用嘴写的字和自己的好像差不了多少。


    “你们也不逊色。”二四懒散抬眼，同样给予了评价。


    不过缇瑞能看出来人家只是吃了没手的亏，并不是真不会。恶魔球平日里也没有需要写东西的场景需求，所以写得不好也不碍事——谁会把代笔任务交给它们呢！它们一般是跑腿的。


    果然这群恶魔球都不甘心地拧巴成一团，咬着笔写得更卖力了，缇瑞都看见笔的后端好似要咬出牙印。这也太努力了吧！


    等缇瑞终于在重复中弄明白三个字母的写法，并且对应上了大体的读音后，二四就开始纠正她的错误读法了。


    “刚才只是为了好记。虽然听着像，但是不对。看我口型。”


    二四认认真真地把读音挨个地纠正。这个阶段是恶魔球们的舒适区，发音一个比一个标准，于是缇瑞对着七个球的相同口型和多次示范下，总算把读音越来越贴近了正宗。


    说实话，恶魔语的字母感觉就像把通用语里几个根本不会配对的音素给糅合在了一起，读音中带着有点违和的尾音，倒是也挺有特色，听来有种晦暗的风格。


    二四解释：“本来不用要求得那么细，你能听懂他们说的，并且他们也能大概理解你的意思就足够。但因为之后的字母会有和它相近的读音，所以还是要注意一下。”


    缇瑞点点头。


    巩固完这些，二四还教给她一个新词——只有两个字母组成，正巧两个字母是前三个中的。


    一读词语就能更明显地发现，恶魔语的发音确实听来晦涩，适合沉声低语时压着嗓子说，自带一种密谋坏事的意味。


    “这个词的意思是‘和’，是连词，挺常用的。”


    学会了学会了。


    作为入门的第一节语言课，了解了语言的演化之路，外加只学了三个字母和一个单词，缇瑞觉得这个进展速度非常舒适。


    下课的时候二四还象征性地留了作业，让她偶尔写几遍读几遍，总之下次上课时别忘了就行。


    “至于读音就让它们指正你了。”二四摊摊手，“七张大嘴巴呢，重复让人记忆深刻。”


    这么说也没错，而且同学的作用之一就是来一起完成作业的嘛。


    除了写得丑了些，恶魔语毕竟是恶魔球的母语，因此完全没有难度。


    “我们一定教好新娘大人！”


    如此之热切，让缇瑞突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比如接下来几天来串门的恶魔球都会时不时地重复这三个音，让她不得不记住这三个字母什么的……


    事实证明这种预感完全没错。于是在下一次语言课时，二四发现缇瑞记得不错，甚至读音更标准了。


    兔子惊讶地瞅瞅她：“没想到子爵千金还挺用功的呢。”


    缇瑞：“……”不，要是天天有一堆复读机把这三个字母的读音来回播放，谁都能不过脑子地念出来的。


    她抓同学来……不是为了让它们督促自己学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