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自己选的
作品:《脱敏》 .
许多年后,喻星旋因为工作原因走遍世界各地。
迪拜哈利法塔、科罗拉多峡谷、阿尔卑斯山脉,她看过动辄几百架无人机的表演,却没有一场能与那天比拟。
那天,教学楼靠近操场的阳台上站满了人,许多同学兴奋地跑来操场观看表演。晚上的气氛比白天还要热闹。
喻星旋久久地望着天上,被震撼得忘了呼吸。
像是要把这一幕永远记在心里。
直到肩膀被人轻轻一撞,喻星旋这才发现,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肩头几乎相贴,坚硬抵着坚硬,透着源源不断的,来自皮肤下的热度。
喻星旋手一抖,不知错按到哪个键,头顶的无人机发出嗡嗡声,再度四散开。
“……”
土星的图案消失,灯光点缀在夜空中,化成一片繁星。
她热着脸,像被烫到一样转身,把控制器塞回到陈嘉授手中:“还是你来吧,我玩不明白。”
长南靠海,六月总是潮热的,一根头发被汗水黏在她的鼻尖上,那颗小痣也被浸润,微微发光,近得他抬手就能帮她擦掉。
陈嘉授喉咙发紧,用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这念头。
他撤开一点,周围的空气却并没有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冷却,反而又燥热了几分。
他扯开T恤领口,扇了几下风,把那些不成形的念头赶出脑海。
但这样一来,他更不满足。像是今天打定了主意要跟她讨要什么东西,他微微弯下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前,半开玩笑半威胁地:“你打算怎么谢我?”
其实陈嘉授没报多大期望,她对他一向吝啬得很,左不过就是像上次一样,再请他吃一次鳗鱼饭。
但他没想到,喻星旋整张脸霎时红了。
眼神东张西望了半天,终于干巴巴地挤出四个字。
“……回去给你。”
她不再留恋,也不再回头看陈嘉授,向着操场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出了操场,她先是一路小跑,后来几乎是在飞奔。
潮湿的夏风灌入鼻腔,她的胸口像是被充满气的气球,在不敢相信和期待中轻盈得像在飞。
一时空白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算是表白吗?
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不停打架。
一个说:“怎么不算呢?那是你名字里的字啊。”
另一个却反驳:“可土星对他,本来就是一个重要的概念,跟你没关系。”
“可是,他也会让别人亲手按下那个按键吗?”
“在他明确说出“我喜欢你”之前,所有的行为都是不作数的,都是之后他反悔了可以随时推翻的。”
“……”
“况且,”脑海中那个反驳的声音愈发清晰,“难道你忘了吗,他的绯闻。你也想跟他搅在一起,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想到沈艺棠,想到薛虹,她仍然觉得一个头两个重。
她做不到不在意,也不掩饰对陈嘉授有过埋怨。
如果心动可以控制,她也不希望她第一次喜欢上的,是一个有过过去的男生。
甚至觉得,他有点配不上她的喜欢。
回到教室,李安蓝正跟前桌炫耀今天卖出了许多旧书,狠狠赚了一大笔。
喻星旋径直坐下,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抽出那本《围城》,翻到她划过线的那页。
指尖摸着书中唐小姐那段话出神。
【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遇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这本书是晓婷姐送她的。
她也是唯一一个,早就知道她对陈嘉授心思的人。
喻星旋不由得就想起,很久之前,她曾经信誓旦旦地在晓婷姐面前的保证:
“就算他有一天真的喜欢上我,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我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
“我只是觉得,他能这么对一个人,当然也能这么对其他人。”
……
她那时就知道,可心里的天平还是不知不觉地偏了秤。
但,除了这一点外。
其实她现在,好像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不是吗?
这时,桌面忽然被人敲了敲。
喻星旋迅速合上书,抬眼,撞上陈嘉授的视线。
陈嘉授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漆黑的眉皱了皱,又很快舒展开。
“你要送我什么?”
“……”
给,还是不给?
他如果翻开这本书,看到她划线的内容,和她在最后一页上写的那段话,应该不难猜出,她喜欢他。
可是,现在就要告诉他吗?
喻星旋很快说服了自己。
就如同陈嘉授今晚的无人机表演,只要没有明确的表示,解释权就归他所有。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喻星旋慢吞吞地,把薄薄一本的《围城》推过去。
得到他不出所料的质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谢礼。”喻星旋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劝他,“希望你多读读书。”
“……”
陈嘉授拎起那本比手掌稍大一点的书,憋屈得笑出声。
行。真行。
先不说无人机是项多么烧钱的活动,他倒不在意她送他什么。
但上次他背她下山,她请他吃了次日料。
到了这次,他帮她把那么大一活动落实,谢礼就变成了一本她们卖剩下的书。
哦,侧面有标签,还不知道是从哪个图书馆顺来的。
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挑衅他了。
她就是有轻轻地把人气死的本事。
当初一定是日子过得太顺,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所以老天才会让他喜欢上喻星旋来惩罚他。
但是,算了。
她只气他,不气别人,不恰恰说明了他在她那儿是特殊的。
……反正,他以后也会用别的方式从她那儿讨回来。
陈嘉授按下隐约的得意:“周五放学有空吗?”
干什么?喻星旋警铃大作,这是要约她?
她矜持地瞥了陈嘉授一眼:“不一定,你想怎么。”
“带你去见个人。”
他一直神神秘秘,怎么都不肯说带她见谁。
临了,周五放学,陈嘉授带她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茶室。
推开包厢门,喻星旋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女生,一时没想起是谁。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女生意味深长地瞧着喻星旋。
“我是薛虹。”
“……”
“过去坐。”陈嘉授推上包厢门,随手勾了一下喻星旋的书包,“喝什么茶?”
喻星旋不记得自己随口答了句什么,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茶桌旁。
“让我猜猜,你都听过我的哪些传言。”薛虹直接开门见山,“为爱轻生,还是三角恋?”
“咳咳咳咳咳——”
喻星旋被滚热的茶烫到舌尖,苦着脸吐出来。
“烫不烫。”陈嘉授自然而然地接住她的茶杯,放到一边。
薛虹看直了眼。
眼前这个陈嘉授让她觉得极其陌生。
上次在雅宴会所,沈艺棠以为她已经痊愈,就告诉她,陈嘉授身边出现了一个女生。
说他好不容易才把人请到,生日宴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吃饭时凑在她耳边说话,有耐心得不像他。
可她一时接受不了,硬是亲口听陈嘉授承认喜欢那个女生,这才死心。
后来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病已经彻底好了。
陈嘉授家人帮她在京市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痊愈后,妈妈带着她上门感谢。
但不出意外,陈嘉授的爸爸表示,只是举手之劳。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陈嘉授忽然叫住她:“还得麻烦你帮我个忙。”
……
茶桌旁。
陈嘉授递过一个眼神,薛虹终于想起了来意,将她轻生退学、陈嘉授和沈艺棠等朋友帮她的经过和盘托出。
“他们在我面前表白,其实是我当时的主治医生的主意。也就是脱敏治疗……你知道的,我当时最不想看到的一件事,就是陈嘉授跟别的女生在一起。”
薛虹笑了笑,把后半句话止在嘴边。
却没想到,真正让我脱敏的人,其实是你。
原来他没有骗她,他真的跟薛虹和沈艺棠都没关系。
可喻星旋顾不上高兴,声音有些发涩:“那为什么,学校里有人传你们的谣言时,他也不解释?”
“因为我有心理疾病。他们要配合医生帮我治疗,都签了保密协议,不能把我真实的情况告诉别人。”
薛虹深深地望了喻星旋一眼。
她也没想到,陈嘉授居然这么忍得住,就算对喜欢的女生,也没透露过一丝一毫。
“但我现在已经彻底好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因为这事被误会吧。”薛虹有些愧疚地,“如果不是听你说,我都不知道居然还会影响到他现在的生活。”
陈嘉授浅斟慢饮,淡淡地放下茶杯:“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但薛虹还是想找个办法补救:“不如我给你们学校寄一封感谢信吧,这样也能帮你澄清一下。”
“别。”陈嘉授唇角抽了抽,“别人本来忘了,你一提又全想起来。”
……
窗外渐渐日薄西山,薛虹的妈妈来茶楼接她。她接到电话,站起身来准备走。
“你现在还在上学吗?”喻星旋忽然问。
“现在没再上了。不过九月份我会重新读一遍初三,参加高考。”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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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有点诧异,“怎么啦?”
“我中考复习的资料还在。到时候如果需要,可以找我拿。”
薛虹难以言明地,看向这个似乎总是没什么情绪的女生。
忽然有点理解,陈嘉授到底喜欢她哪里。
陈嘉授是个外表骄傲,内心更骄傲的人。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再热烈的追求也无法打动他。
他只会爱上另一个自己,跟他同样优秀,同样骄傲的自己。
或者说,他和喻星旋,本质上是很像的人。
都有骑士病和救世主心态。
一个为了替她保密可以任由自己被误会,另一个会问第一次见面的她需不需要帮助。
薛虹真的有点期待,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了。
她故意忽略陈嘉授警告的视线,凑到喻星旋耳边,悄悄问:“你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见到我吗?”
喻星旋偏头看着薛虹。
薛虹神秘地低声说:“其实,我是受人所托。”
“……”
火烧云褪尽最后一丝颜色前,薛虹被妈妈开车载走。
街边,白天的热气丝毫没见消退。
喻星旋脑海中,薛虹最后的话像开了立体环绕声,一遍遍回荡。
陈嘉授收到她的书,却没什么反应,喻星旋其实有点失落。
她一贯引以为傲的直觉,忽然失了灵。
她也拿不准,陈嘉授是没有看懂她的暗示,还是压根没翻开那本书。
最坏的情况,是他看懂了,却想借此机会拿捏她。
但他既然没看到书,又是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意什么?
她也并没在他面前表现得很明显啊……
男生就离她一臂之遥,单手推着车。
“你很热?”
“……有一点。”
喻星旋的校服扣子开了两颗,却完全不顶用,没有风,她额角的碎发完全被汗打湿,眼眶周围也水漉漉的。
一看到陈嘉授此刻的模样,喻星旋更气了。
他似乎很少出汗,扣子扣到最上面,也不影响他周身干净清爽,脸庞像泛着光的冷玉。
“别动。”
陈嘉授忽然伸手,指尖触到她脸上,迅速拿下了什么东西。
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喻星旋背后的寒毛直竖,想也不想地拍开他的手:“我脸上有汗!”
她力道很大,陈嘉授手背瞬间泛起一片红。
他无语得很,却还是耐着性子展示给她看。
原来是只很小的飞虫。
茶楼离她家不远,陈嘉授本想送她回去,但路过最近的公交站牌,喻星旋说什么也不让他送了。
也是陈嘉授先耐不住性子:“今天……”
话才出口,就被喻星旋抢断:“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那么舍己为人、信守承诺、大公无私的……”
气氛到了这个份上,喻星旋忽然很怕。
在她真正做好准备前,她要时刻提防陈嘉授忽然说一些奇奇怪怪,她接不来的话。
她极其老实地眨了两下眼睛:“……好人。”
陈嘉授胸口一滞。
他早就说过,喻星旋最知道怎么气死一个人。
她不想听的话,有一百种方式不让他说出口。
比如现在。
一切还未成型的暧昧气氛,立刻被她搅得荡然无存。
但他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选的,还不是只能受着。
陈嘉授视线定格在她的眼睫。
根根分明的睫毛,已经被浸湿成了一缕一缕的。
他的心一痒,忽然想象用手帮她分开会是什么触感。
他不想再听她说那些顾左右而言他的话,直白了当地开口:“你想去滑雪吗?”
“滑雪?”
“嗯,隔壁h省建了一座大型滑雪场,我跟朋友约了暑假去。”
喻星旋哦了声,带着点期待问:“那就是还有别人?”
陈嘉授没说有,也没说没有,长腿一迈便跨上车,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什么东西,抛给她。
喻星旋接住时,他已经踩下踏板,修长削薄的影子被路灯投下,喻星旋听到有愉悦的抑制不住的笑声从他离开的方向传来,落了一路。
手心里,是他抛给她的纸巾。
-
当晚,陈嘉授跟刘沐、彭骏一他们几人的群里,突然跳出一条信息——
陈嘉授:【暑假去隔壁省滑雪,费用全包,去的扣1】
群里登时被炸出了一片。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林风还能不知道?
【友情提示,阿授今天放学跟喻星旋一起走了】
【就他们两个人哦!】
……
群里消息已经彻底没眼看,陈嘉授轻点手指开了免打扰,直接点开跟刘沐的聊天框:
【你跟你对象是怎么表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