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日礼物
作品:《负18度相拥》 病理科的福尔马林气味比往日更浓烈。
祁宴站在标本陈列架前,指尖悬在编号1997的玻璃罐上方。罐中漂浮着一颗人类心脏,左心室前壁有一道整齐的缝合痕迹——那是他十五岁时的杰作,主刀医师祁伟民的签名还留在标本标签上。
"原来你在这里。"
祁昭的声音带着回音。他不知何时溜进了标本室,正用蝴蝶刀尖戳弄一具胚胎标本的玻璃罐。病号服外套着祁宴的白大褂,下摆拖在地上,像条蜕下的蛇皮。
"你不该下床。"祁宴没有回头。
"护士说我恢复得不错。"祁昭凑近观察那颗心脏标本,鼻尖几乎贴上玻璃,"这是谁的?左冠状动脉前降支有缝合痕迹...二尖瓣置换术?"
祁宴的睫毛在冷光下投出细密阴影:"2012年7月13日,祁伟民主刀的第97台心脏手术。"
"患者呢?"
"术后72小时,突发室颤死亡。"
祁昭突然笑起来,刀尖在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所以你把它泡在这里...天天看着?"他的指尖顺着罐子滑下,在标签上留下血印,"真变态啊,哥哥。"
警报器突然尖锐响起。祁宴转身时,祁昭已经打碎了胚胎标本罐,福尔马林液体在地面蔓延,将两人的鞋尖都浸得湿透。
"手滑。"祁昭甩了甩手上的防腐剂,突然用刀尖挑起一团苍白的胚胎组织,"看,像不像我们?"
那是个畸形的双胞胎标本,两个头颅共用一段脊椎。祁宴的胃部突然痉挛,他想起自己病历本上那个被涂改过的出生记录——"产程36小时,疑似双胎之一滞留"。
"放回去。"祁宴的声音哑得可怕。
祁昭却将标本举到灯光下:"知道福利院怎么处理畸形儿吗?"他的刀尖划过相连的脊椎,"用钢锯..."
玻璃碎裂的巨响打断了他。祁宴砸碎了1997号标本罐,那颗心脏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福尔马林溅在两人裤脚,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满空间。
"现在你也有罪证了。"祁昭踩过那颗心脏,在祁宴的白大褂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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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值班室,祁宴用镊子夹起衬衫上的胚胎组织碎片。
显微镜下,那些细胞结构已经模糊,但仍能看出神经管的畸形弯曲。他的笔尖悬在值班日志上,却写下完全无关的内容:
「Day 13」
患者持续表现出对创伤记忆的异常执着
建议增加心理评估频率
——另:1997号标本需重新制备」
锁舌弹开的声音很轻,但祁宴还是立刻合上了日志。祁昭倚在门框上,脖颈处的淤痕已经变成青黄色,手里晃着病理室的钥匙。
"你偷了我的钥匙。"祁宴陈述事实。
"借。"祁昭纠正道,钥匙串在他指尖旋转,"反正你抽屉里还有一把。"他忽然压低声音,"就像你明明有劳拉西泮的解药,却看着我洗胃。"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正在角斗的野兽。祁宴的钢笔尖戳破了纸页:"你需要纳洛酮静脉注射。"
"我需要这个。"祁昭突然掀开病号服,露出腹部已经拆线的伤口——那个Q字母的疤痕增生成了凸起的肉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刀光一闪。祁宴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就感到锁骨下方一阵锐痛。蝴蝶刀的刀尖挑开他的衬衫,在同样的位置刻下新鲜的伤口。
血珠顺着刀锋滑落,祁昭俯身舔去:"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双胞胎了。"
疼痛让祁宴的视野出现黑斑。他抓住祁昭的手腕,发现对方的脉搏比自己还要紊乱。那些所谓的"药物过量"症状,根本就是演技——祁昭的瞳孔对光反射灵敏,呼吸平稳,连体温都维持在36.5℃的完美数值。
"你骗我。"祁宴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动摇。
祁昭的膝盖抵进他双腿之间:"你明明很开心。"蝴蝶刀还插在祁宴锁骨处,随着说话微微颤动,"终于有人陪你发疯了,不是吗?"
值班室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动了一下。祁昭趁机将某样东西塞进祁宴口袋——是那颗被福尔马林泡发的心脏标本,现在装在密封袋里,像颗丑陋的果实。
"你的生日礼物。"他在祁宴耳边呵气,"我把它缝好了。"
确实,左心室的裂口被粗糙的黑线缝合,针脚歪斜却牢固。祁宴捏着那颗湿冷的心脏,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他偷偷潜入父亲书房,在手术录像里看到自己胸腔被打开的画面——祁伟民的手是如此稳定,仿佛在修理一台精密仪器,而非亲生儿子的心脏。
警报器突然大作。祁昭趁机拔走插在祁宴锁骨上的刀,鲜血顿时浸透白衬衫。他在警报声中倒退着离开,用口型说:"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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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会,祁伟民展示了新研发的心脏支架。
"记忆合金材质,可以随生长发育扩展。"他的目光扫过祁宴锁骨处的纱布,"特别适合青少年患者。"
投影仪亮起,3D动画展示支架在心室内的舒展过程。祁宴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不知何时,有人在上面画了幅简笔画:一个男孩的胸腔被剖开,里面装着另一颗小小的心脏。
"祁医生?"护士小声提醒,"院长问您数据。"
祁宴抬头,发现全会议室的人都在等他。他缓缓展开攥着的左手,掌心是被鲜血浸透的纱布团:"抱歉,走神了。"
散会后,他在洗手间隔间里呕吐。镜中的男人锁骨处渗着血,眼底布满红丝,白大褂口袋鼓出一块可疑的形状——那颗心脏标本还在那里,随着步伐轻轻拍打他的大腿。
盥洗台前,祁宴打开水龙头。水流冲走血迹时,他注意到自己指甲缝里嵌着几根黑色纤维——和缝合心脏的线一模一样。
手机震动。祁昭发来一张照片:诊疗床上散落着绷带和空药盒,而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贴在了一只解剖用的白兔身上。
「你的兔子死了」
「来解剖我吗?」
祁宴关掉水龙头。镜面上,他用血画了个简单的Q,然后转身走向重症监护室。口袋里,那颗被缝合的心脏正随着他的脚步,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大腿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