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紧紧握住拳头，几度抬起又放下，最终也没朝那张脸上挥出一拳。


    你明白布朗的意思。也正因为明白而愤怒。


    他不否认自己在别的方面的所有才能，也不否认自己行径的所有卑劣，或者说，他从始至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产生的影响与结果，但他还是做了。


    这就是最可恨的地方。


    人应该拥有底线。


    虽然说有很多人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至少应当清楚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布朗凭什么借着恨你的借口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人，又有什么资格轻易地夺取一条又一条性命？


    你不否认清理工的死也是你的问题，如果你没有选择这个职业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布朗那番话明显是在挑衅你，他想看你愤怒，想看你破防。


    “闪电侠，他有病。”


    你指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说。“他如果凭借精神有问题逃脱法律制裁怎么办？”


    “我的精神状态没有任何问题，”对方挣扎着说：“我比在场的任意一个人的精神都要好。”


    你：“……谁要跟你比这种东西了？！我全都录下来了，我们法庭见！”


    布朗：“我会请用比你更好的律师……”


    有完没完了？！


    你终于没忍住给了他一拳：“吵死了，闭嘴。”


    *


    解决这个大麻烦后，天色已经微微沉下来了。


    “你还好吗？”换下闪电侠制服后的巴里坐在你身旁，拍拍你的头：“请你吃冰淇淋。”


    你：“……哥哥，我还好。”


    巴里看上去有些不信：“好吧，好吧，你还好。”


    你盯着香草味的冰淇淋球，轻声问：“哥哥，你查到了多少？”


    巴里沉思：“嗯……不算少？”


    他咬了一口冰淇淋，轻飘飘地说：“刚好是知道你死过的程度。”


    “……”


    呼吸一滞，甜蜜的冰淇淋突然变得难以下咽，你猛地扭头望向他。


    巴里没有看你，他盯着自己的冰淇淋，公园的小路上人来人往，聊着天的男女老少从你们身边走过，他丝毫不感兴趣。


    你苍白地辩解：“……其实也没死。”


    巴里：“都差不多。”


    你感到有一只手安慰般拍了拍你的脑袋，动作轻缓。


    巴里揉着你的头，继续说：“说实话，我那一刻觉得我是最失败的哥哥……尤莱尔，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再阻拦你了，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找我。”


    你长舒气，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但是布朗的事情不会影响我的心情。哥哥，你回去上班吧，可怜的打工人。”


    巴里：“……最后一句没有必要吧？”


    因你而死的人会在你消失后活下来，你救过的人还会好好生活。


    不管怎样，先回家吃饭吧。


    *


    “你怎么不带我。”迪克听完你的转播，不满道，“连红罗宾都参与了，但是我却没有。我记得这是我们两个的任务。我们说好的。”


    你纠正他：“呃红罗宾其实也没参与多少？只是给闪电侠提供了一些能录下当时场面的小东西作为证据，不过非常有用，感谢他。”


    迪克吃了一口沙拉，继续愤愤不平：“明明是我们的案子，但是我却被排挤了。”


    你委婉地指出：“也许是因为你还带着伤，这位先生。”


    迪克纠正你：“小伤！”


    你一摊手：“不管怎样，案子解决了，布朗再也不会对清理工造成威胁了，这个结局还不错，对吧？”


    “……”迪克叹了一口气：“也是，我只是觉得……”


    “只是你的责任心无处安放啦，”你懒洋洋地打断他：“还是说你觉得给自己放一个下午的假就错过这么精彩的剧情，太可惜了？那没办法，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压榨伤员。”


    “……”


    迪克沉默地往嘴里扒拉沙拉。


    你获得了安静的用餐时间。


    “事情解决了，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吃了几口，迪克突然问。


    ……你真的有点讨厌他们超级英雄的直觉了。


    “我的房租可是付到了下个月，”你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迪克忙否认：“我没有这么想……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


    这个话题最终被你轻巧地带过了。


    夜翼只消失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照常夜巡。


    当晚蓝鸟落在你家窗台时，你对他的身体表示了又一次的担忧。


    “小事，”夜翼笑着安慰你：“我经历过的比这凶险的情况多了去了，相信我？”


    你不赞同：“但你明明可以寻求帮助让自己变得更轻松一点。”


    夜翼歪了歪头，似乎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我……”


    夜翼：“不行。”


    他拒绝得如此果断，以至于你们两个都惊了一下。


    夜翼忙解释：“我不是否认你的能力……！也不是不相信你之类的，只是……这种事，不应该。”


    你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在警局工作的都这样吗？下意识拒绝他人的帮助，哪怕知道多一个人帮忙自己会轻松很多，也会因为担心对方可能会受到的困扰而一口否定。


    责任心高，自尊心强，完美主义。


    你把对迪克的定论从脑海中驱散——你不是很喜欢对人下定义，因为人是会变的，一成不变的是死人。


    “好吧，”你没有坚持：“我明白，拜拜义警先生。”


    *


    你不知道这些超英是怎么处理布朗的事件的，那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范围了。


    庭审当日，你受邀去旁听。


    与上次见面不同，布朗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他终于没有穿着白衣服——说实话，你真的有点对白衣服过敏了。


    他对自己的所有行径供认不讳。


    哇，他的律师看上去好绝望。


    漫长的审判途中，布朗似乎朝你的方向投来一瞥，带着点困惑，又带着点了然，最后归于沉寂。


    你没有义务回应他的情绪，目光掠过他看向最中央的法官。


    锤音响起。


    布朗要迎接的是死刑。


    听完结果后，你神情平静地走出了法院，在无人处默念一个地址。


    *


    “请问你要探视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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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尼拔，汉尼拔·莱克特。”


    “好久不见，尤莱亚。”


    汉尼拔走入探监室，神情从容不迫，语气不急不缓。


    他对你的探监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见到汉尼拔后，你心中的猜测完善大半，直奔主题。


    “是你怂恿詹森布朗的。”


    你不相信没有外力的推动，布朗会做到那个地步。红罗宾给了你他找到的布朗近几年的行踪，最初布朗一直到处乱窜——你当上清理工后，因为条件的特殊性往往在一个地方待不长久，行踪也混乱不定，找起来确实有不小的难度。


    直到转折点来临。


    布朗追随你的脚步，去了巴尔的摩。


    “我并没有怂恿那个年轻人，”汉尼拔微微勾起唇角：“他所做的一切都遵从本心，就像你一样。”


    “……”


    你一直认为汉尼拔是你见过最难对付的罪犯。


    他懂心理，会格斗，简直是文武双全的SSS级boss。


    汉尼拔的态度摆明了不怕你调查，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布朗杀人与他有关，这只是你的猜测。


    “遵从本心这一点我似乎没你做得好。”你也笑了笑：“很遗憾，你给我找的小麻烦已经宣判死刑了，对了，我又在你家附近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你知道的，清理工就是擅长找东西。”


    你如愿看到了汉尼拔微微一僵的脸色。


    探监时间结束。


    *


    你计划离开布鲁德海文的那一天，邻居邀请你看日出，你的计划被迫推迟。


    “你见过这里的日落了，”迪克邀请你：“但是你还没见过日出吧？”


    这就是你天还没亮就出门的原因。


    你打着哈欠，咬了一口三明治，跟在迪克后面往他口中的最佳观景点走。你垂着眼，慢吞吞舔冰淇凌。


    朝阳为你镀上一层朦胧的浅金，光晕迷离而温柔地扩散开，融入海风。


    于是这次由迪克起头，他讲述自己的首次任务，马戏团的精彩演出，同伴，家人……


    说到自己擅长的地方，邻居先生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轻松的、自在的、带着点骄傲的神情，分明是二十来岁的成年人，此时却显得像个无意识炫耀着的少年，那双蓝眼睛也随着熠熠生辉。


    你静静地听着。


    冰淇淋吃完了。


    天边最后一颗星即将消失。


    你们同时抬头，凝望来自千万年前的辉光与今日明亮的太阳。


    “你觉得布鲁德海文怎么样？”


    迪克轻轻地问。


    “……我觉得，现在非常美好。”


    你平静地回答。


    正常的人类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你不例外。


    但是，你距离自己的目的只剩临门一脚，你从未忘记过成为清理工的夙愿，这一路上看见的美好风景不胜枚举，遇见过的人也各有各的精彩，更别提这几年交到的朋友，身上的闪光点让你多次驻足欣赏。


    你不后悔沿途经历跟所有人的交往——排除那些罪犯。


    你也不后悔做出杀死自己的决定。


    但你时常在想：


    如果时间能流逝得再慢一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