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惠州丰庆城


    “嘿，老马，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哎呦，是王小哥啊，来，吃碗馄饨？”


    “好啊，老规矩。”


    “来嘞！”老板麻利的给王二柱子端上了碗热腾腾的馄饨。这家的馄饨个个薄皮包着大肚子，汤面上飘着青翠的葱花，在冬日的寒冷空气中升腾着白色的雾气，看着就让人觉得从有一股暖意从深处蔓延上来。


    王二柱子忙活了一天，这时候肚里早已饿地咕咕响，他想着何副堂主开堂会应该没那么快结束，自己先吃上一碗，填填肚子，再去汇报那个麻烦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麻利地抽了双筷子，边对着馄饨吹气边和老马聊了起来。


    “老马，听说了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恭喜啊”。


    老马见这时候过了早市时间，没什么客人，把灶台收拾了下，擦了把手，也坐到了王二柱子的桌边磕唠起来。


    “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都是托了堂主的福，才能有现在的安生日子，我婆娘在家给堂主立了个长生牌位，天天磕头烧香呢，这不，还真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可不是就嘛，就看咱们这丰庆城，六年前是什么样儿，现在又是什么样儿，哎，我有个堂兄，几年前在老家那边给人做长工，这不，前几天来信给我，说要来投奔我们来了。”


    “哎，现在到处都在抓壮丁，我那堂兄估计也是怕被人抓了去打战，上个月慕生教的人和护国军了打起来，死了好些人呢。也就我们民义堂，离这繁城远远的，日子还能安稳些。”


    惠州远离燕国中心，在偏远的西北，虽说州内有六城十八县，照理说也是燕国排得上名的大州，可因资源匮乏，土地贫瘠，一部分靠近尉国边境，连着高耸的苍霞山，一向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就连驻军都没有，自从被民义团占据了后，朝廷更是没有精力来讨逆，几年来日子也算太平。


    “王小哥，我听说尉国最近也不安生，好像那个什么将军，和尉军打了好几场，死了好些人呢。不过今年这雪下得比往年早，这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了，应该也要消停些了吧。”


    “消停什么呀，估计还要打得更狠了呢。”旁边坐着的一位客人顺嘴接道。


    “鲁深，你又不在尉国，你怎么知道啊？”王二柱子嗤笑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老舅前段时间还接了个大单，往尉国那边卖出去好十几匹马呢！”


    “得了吧，你老舅家就那几匹瘦马，人家大将军打仗什么好马没有，要你家那几匹老马？骑又骑不了，吃又吃不了。哈哈哈哈”


    “王柱子，你别瞧不起人，我老舅前段时日就是卖了十几匹马到尉国那边了！”


    “去去去，吃你的混沌，就你废话多，卖了好十几匹马也没见来结我这馄饨钱。”老马嫌弃地道。


    说完，他又转向王二柱子道：“王小哥，还要谢谢你媳妇给上次我婆娘介绍的那个产婆，孩子才能平安出生。要不今晚来家里喝两杯？”


    “老马你就别客气，我今儿就不去了，下次，等下还有急事要去总堂口那边呢，今天堂主开大会，几位副堂主都过来了。”


    “哟，这是个大事，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好咧。”王二柱子站起来，随手擦了把嘴巴，从怀里掏出两文钱放在桌上。


    “哎，可不兴要你钱啊，你嫂子知道了非骂死我。”老马拿起钱塞了回去。


    “你拿着吧，你也知道，堂里有规矩，我要敢吃白食，回头何堂主非抽我一顿鞭子不可。”王二柱子不收，飞快跑开了。


    一路上，他脚步不停，这几年，庆城变化确实非常大。街边的小贩多了，连同周边的三城五镇也都活泛起来。大家都有田地种了，吃得饱了，治安也好了，这一年多来还组织起了民兵，负责保卫惠州和周边的城池的治安，民义团也组建了惠州府衙和各乡镇的衙门一起维护秩序，分别任命了兵事、农事、商事三大院，惠州呈现一种生机勃勃和井井有条的气象，与燕国其他地方乱像横生相比，确实是个小老百姓可以安生度日的地方，这两年从外地来惠州避难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王二柱知道，惠州些年来的这些变化都源于一个人，张副堂主，四年前他来到惠州，在何副堂主的引荐下拜见了仇堂主，没多久就任了民义团的统务官，一年多前升任了副堂主。


    听说此人武艺非凡，且颇有头脑，他手下人才济济，尤其是薛正言和他那个表弟冯新堡还有个叫纪明的，都是颇有手段之辈。他虽是五位副堂主中资历最浅的，可在惠州的治理上已是堂主的左膀右臂，在团中的威望很高，仅在林穆升和何刹两位副堂主之下。


    就连举荐他的何方煜如今在团中的影响力也远不及他。这点让王二柱最不服气，虽然说何大哥为人宽厚，对这些事情一贯不看重，可底下有一部分人也像王二柱子这般不太服气。


    王二柱子赶到总堂口时，堂会刚刚结束。


    他锁在角落里，看见屋内走出六人，当先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方脸、浓眉，额头斜着一条刀疤。其后两人分别是一脸木然，不苟言笑的林穆升和倒三角眼，一身煞气的何刹。


    “穆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惠州就有赖你了。”


    “堂主，您放心。”


    “好”


    几人边说着边走了过去。


    “哎，堂主这是要去哪儿啊？”王二柱子问着一旁的李升。


    “说是败天军的黄胜天下了帖子，邀请我们堂主还有慕生教的温龙琴、飞熊军的陈世义、圣母教的沈碧、飞耳帮的白聪、连云寨的木子华、仙泉山的周仙人等八路义军统领齐聚鹤岗岭商议要事。”


    “要事？”这么严重吗？八路义军统领都邀请了？


    “应该是和这段时间各路义军频繁和朝廷的冲突有关。”李升小声说道。


    王二柱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众人将仇堂主送出了堂口，仇天转过身对着身后几人道：


    “接下来惠州的事务，还要劳各位费心了。”


    余下五人皆拱手行礼，道：


    “请堂主放心。”


    王二柱子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走到何方煜身边，低声道：


    “何老大。”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人找着了吗？”何方煜见到二柱子，忙把他拉到一边，火急火燎地问道。


    王二柱子摇了摇头，道：“有人看到婉婉小姐和那个书生出了丰庆城，往马途镇的方向去了，我往马途镇一路寻了过去，却没找到他们，镇上的人也说没看到两人。”


    “这小妮子，真是气死我的！”周婉婉是何方煜的妻妹，月前认识了一名外地的文弱书生，喜欢上了人家，说非此人不嫁，家里不同意，结果这小妮子竟然带着人离家出走私奔去了！


    何方煜派人寻了好几天，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人的踪迹。


    “何大哥，这是怎么了？”


    张镰见大家都散了，何方煜却拉了王二柱子在一旁嘀嘀咕咕，表情还很着急，忙走上前问道。


    “张副堂主。”王二柱子见他过来，忙行了个礼。


    “你先去吧，再派人去找，务必把人给我抓回来。”


    王二柱子赶忙行了礼快步走开了。


    “何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还不是婉婉那小妮子，认识了个外乡的书生，你嫂子家不同意，前几天她竟然胆肥地和人私奔了！”何方煜小声说道：“张兄弟，这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毕竟女孩子家家的，做出这种事情，名声不好听。哎！”


    “何大哥，你放心。”张镰点头，道：“不过，这外乡的书生是个什么人？可派人查过底细？”


    “说是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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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的，跟着家里人过来做生意，路上被打劫了，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


    “你也没见过？”张镰见何方煜言辞含糊，对这人情况似乎不太了解。


    何方煜摇了摇头：“我这段时间都在忙，大半个月都没回家了，也是前几天你嫂子派人来找我才知道的。婉婉那孩子你也知道，冲动、性子急，前几年见着周深说喜欢人家，后面见了你又说喜欢你，没个定性，这次又说喜欢这个书生，家里人只以为她又是一时冲动，谁成想她竟然敢跟人私奔！”


    何方煜这几日为了这件事情也是愁死了，妻子娘家人急得不行，家里人又不敢告诉高龄的老丈人，只能托他去找，可是他有公务在身，这种事情又不好张扬，只能派人私下去寻。


    “那有什么线索吗？可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说有人看到媛媛和一个男人出了城，往马途镇的方向去了，可是二柱子追到镇子上，却没寻到他们。”


    张镰略微思索了一下，道：


    “这里往马途镇有好几条小道，二柱子骑马脚程快，可能和两人错过了也不一定。”


    “正好马途镇那边大雪压塌了好些屋舍，我今日要与新堡过去看看，这件事情你交给我吧，我派人分开几路寻过去，总能找到她的。”


    “兄弟，谢谢你了。”何方煜握着张镰的手道。


    “何大哥这是什么话。”


    “大哥还要拜托你件事，婉婉这丫头脾气硬，但是她肯听你的话，你要是找到了人，帮着劝劝她，就算是有了喜欢的人，至少也要带回来让家里人瞧一眼吧，哪里有跟人私奔的道理。”


    “何大哥你放心，人找着了，我一定好好说说她。”张镰拍了拍何方煜的肩膀宽慰道。


    午时，张镰带了一队人马聚集在丰庆城门外不远处。


    “蒋力，你带人分几路，沿着丰庆到马途镇的大小路都搜寻一遍，找到了人就带到镇上，切记不要张扬。”


    “我知道了，副堂主。”这名蒋力的男子五短身材，不过武艺不错，尤其擅长搜寻痕迹，原是猎户，后来才加入的民义团。


    蒋力带人走后，张镰和剩下几人也上了马。


    “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到镇上估计天都要黑了。”


    几人骑马急行，一路向着马途镇的方向驰骋而去。


    周世昭走进屋里，对着屋内的人道：


    “副堂主，探听到了，说是何方煜的妻妹丢了，张镰带着人帮去他寻人去了。”


    “人丢了？他真是去寻人的？”龙旭皱眉问道。


    “对，”周世昭点点头：“副堂主，您说他这个时候去马途镇，该不是发现我们的事情了吧？”


    “哼，我们能有什么事，”龙旭冷哼一声：“不就是给人借了个道，他一个后面才加入民义团的，还敢向堂主告发我不成？”


    这两年，那个叫张镰的深得堂主仇天器重，在民义团的影响力竟然已超过他这个跟随堂主多年的老人，这民义团一开始就是堂主和他们几人一手打下的，何方煜就算了，他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堂主更器重他，还把组建防务民军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负责。


    就算其他人没意见，他龙旭也咽不下这口气，这几年，他早就看张镰这小子不顺眼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副堂主，那些人这几日冰封前会借道马途镇附近，若被张镰发现了告诉了堂主，对我们可大大不利啊。”


    龙旭听到这话，心下也有点怂，他做的那些事情，本就是堂主不允许了，他沉默了一阵，道：


    “你派人知会那些人一声，让他们加快速度，还有，让我们的人也去那边帮忙遮掩着点，千万不能被张镰发现了。”


    他真不明白，只是给人借个道运些货物去尉国，就有大把的银子，堂主为什么不同意，迂腐，这种好事，别人不做，他龙旭可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