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组织的人根本不会关心他，哥哥和父亲也不知道他在组织经历了什么。


    樱满集怔怔地看着沢田纲吉微微颤动的瞳孔，下意识挽起一个微笑：


    “我已经忘记了，阿纲。”


    他怎么可能忘记。


    他仅有的两年记忆，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在组织的实验室中度过的。


    取血都是轻的，就连脑髓液之类的东西，只要他身上有的，组织都不会放过。他们也吝啬给他使用麻醉，可能是怕影响所取用的样本。


    不明药物的试验，还有自愈力的测试，都在他身上做过。现在看来，这些可能都和他这身特殊的血液有关。


    那段记忆里，只有苍白和疼痛。


    这些事，阿纲都不需要知道。


    但樱满集掩饰得并不高明。


    彭格列一脉相承的超直感也不是徒有虚名的。沢田纲吉看着他唇畔僵硬的笑，瞬间就知道了他在说谎，心下不由得更加酸涩。


    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集的手总是这么冰，是不是也是那个人体实验害的？


    沢田纲吉忍不住把樱满集的手指攥得更牢，那双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眼睛却泛起了一种无畏的坚定。


    …要把集从那个组织里解救出来才行。


    “…阿纲？”见他久久没有回话，樱满集轻轻唤了他一声。


    沢田纲吉回过神来，声音少见的低沉：“集。”


    “…嗯、嗯！我在！”没见过沢田纲吉这副样子，樱满集略显紧张地回答。


    沢田纲吉温驯的眉紧蹙：“你加不加入彭格列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再待在那个组织里了。”


    从来没人和樱满集说过这样明确的话。


    他的事沢田纲吉全都知道，现在又和他站在了同一边。


    樱满集有些愣住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沢田纲吉，看着他那双坚决却又不失温度的柔软双瞳，一下子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阿纲，好帅气！


    他的脑袋还没理清楚状况，他的身体却已经擅自开口回答了：“嗯、嗯！…都听阿纲的！”


    话说出口已经晚了，樱满集自己都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明明阿纲和他的年岁差不多，他居然自顾自开始依赖起他了。


    樱满集抽回已经被沢田纲吉熨得滚烫的手，再次拿起桌面上已经凉了的牛奶。他脑袋小幅度地倾斜，用杯口和头发遮住自己害臊的脸。


    沢田纲吉被他这么一动作，也后知后觉感到难为情。他慌慌张张地收回手，但空空的手一下子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他看着对面的樱满集，竟也不自觉做出一样的动作，拿起自己的那杯饮料猛灌了几口，压下心头的躁动。


    直到杯中的液体已经见底，沢田纲吉才悄悄侧目去看对面的少年。和他身形相似的樱满集正双手捧着被子，小口啜饮着，他喝得很慢。


    沢田纲吉不由得庆幸。还好，集还好好的。


    他把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放回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沢田纲吉这才开口：“…集，你晚上要留在这里吗？”


    “诶？我晚上要回家给Reborn先生拿报告，而且会不会太麻烦。”樱满集还没放下杯子，说着说着还把杯子提到了鼻尖，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沢田纲吉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突然，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樱满集话锋一转。


    “…但是我确实有一点点累了。”樱满集穿过发丝间的缝隙，偷偷去瞄沢田纲吉。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谎不对，但他还是想和沢田纲吉再多待一会儿。


    或许是关心则乱，这次沢田纲吉的超直感没有发挥作用。他直接急急地站起来，说：“那集你快去洗漱，可以先穿我的衣服，待会可以早点休息。”


    樱满集也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走在他身后，头发遮住他红得不成样子的脸：“好、好的。”


    沢田纲吉帮樱满集拿好衣服，带他去了浴室。


    樱满集好不容易整理完一切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沢田宅的灯已经灭了大半，只剩沢田纲吉的房间还滢滢地亮着。


    他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房间里只有沢田纲吉坐在床上。


    樱满集看到沢田纲吉和自己身上同款的睡衣，有些羞赧地垂下了眼睫，喊他：“阿纲，我好了。”


    “嗯、…集，过来吧。”在床上玩着手机的沢田纲吉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看到穿着自己衣服的樱满集，说话都有些结巴。


    少年的身高和他相仿，衣服意外的合身。就是裤脚似乎短了些，露出了他过分纤细的脚踝。他的脚骨形状也生得精巧，莹润的仿佛在发光。


    这次樱满集没有拒绝，小心翼翼地坐上了沢田纲吉的床铺。被褥很柔软，还有沢田纲吉侵染而上的丝丝暖意。


    感受到身旁床垫的小小塌陷，沢田纲吉盯着手机屏幕的目光都开始发直，手脚都开始有些僵硬起来。


    他有点想不明白。明明在手机上聊天都很自然，但一旦和这个性格内敛的少年面对面相处的时候，他就手足无措起来。


    “集…”


    “…阿纲！”


    两人的思绪似乎是同调的，他们都不想让对方感到不自在，几乎是同时开口。


    迟迟没听到沢田纲吉的后话，樱满集捏了捏衣角，还是率先开口：“阿纲，今天谢谢你！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说我的这些事，谢谢你愿意听！”


    灯光穿过他薄而透的耳廓，落下浅粉的光斑。


    只要开了口，就好像多了很多想说的话。


    樱满集顿了顿：“…还有，谢谢你鼓励我！我会努力早日脱离组织，站到阿纲身边的！”


    沢田纲吉看着他圆润好看的眼睛闪着光，表情忍不住也柔和下来，也露出了由衷的笑。


    不过，…为什么是早日站到他身边？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沢田纲吉有些困惑。


    但他还是叮嘱道：“集，不要自己做危险的事。我，…不对，还有Reborn，以后会帮你的。你自己也要小心。”


    沢田纲吉恨不得现在就帮樱满集脱离那个可恶的组织，但当下这个只剩下不到十天时间的指环争夺战已经是燃眉之急，不解决不行。


    “嗯嗯！我会的！”樱满集连连点头。


    因为并排坐有点难看清沢田纲吉的脸，他慢慢地又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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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向挪了挪：“…阿纲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好的黑手党首领的！”


    “噫？”沢田纲吉一惊，连身子都连带着侧过来，他们两人再次面对面了。


    他有些欲哭无泪——


    怎么讨厌黑手党的集，也开始说这些话了？！


    两双暖棕色的眼睛对视，沢田纲吉急忙摆手，表明态度：“…集，我不是什么首领啊！”


    “嗯…那阿纲以后也是很好的人！”樱满集从善如流，“我也想一直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沢田纲吉哪能说不：“当然、当然了，…集。”


    樱满集图穷匕见：“那我想要帮助阿纲。我的异能力…你也看到了，我可以保护好你的朋友的！”


    光是有Reborn的许可还不够，他想要沢田纲吉也认同他。


    樱满集那焦糖色的瞳眸凝出一种执拗，沢田纲吉只是看着，就觉得灼人。


    “…好吧。”良久，沢田纲吉才做出回答。


    樱满集秀气的眉都展开了，做出承诺：“我会努力做好的！”


    但沢田纲吉还是不放心，他扶住他的薄肩，好看的唇微微抿起：“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嗯！”听着他的话，樱满集微怔，随后绽开一个笑。


    除了他哥哥，也就阿纲会这么说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


    沢田纲吉也还没忘记樱满集刚刚说自己累了。他起身去关灯，重新爬上床对樱满集说：“已经很晚了，集。早点休息。”


    樱满集呆呆地点头，又乍然想起在黑暗中看不到。他急忙回话，语速都有些过快：“好的，阿纲。你也是，早点休息。”


    他顿了顿，才不好意思地挤出一句：“…晚安。”


    “晚安。”


    在手机上打字和用嘴巴说的感觉完全不同，沢田纲吉感觉只是说这两个字都臊得慌。


    今晚沢田奈奈休息得很早，并没有为樱满集准备地铺。


    他们两个生活废柴更是指望不上，他们今天晚上只能睡在一张床上。


    樱满集有些紧张地钻进被褥。被窝里已经变得暖暖的，含着令人安心的热度，包裹住了他冰凉的手脚。


    沢田纲吉的床是有些窄小的单人床，并排装下两个人有点稍显勉强，他们避无可避会有一些肢体接触。


    臂膀、足尖相碰，两人都下意识想要缩回，但又怕惊扰了对方，同时焦灼地僵持着。


    这是樱满集第一次和人同床而眠，甚至和自己最亲近的哥哥都没有体验过。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不知是今天一天太过疲惫，还是沢田纲吉的体温太过熨帖，他竟比在家中入睡的还要快。


    但沢田纲吉不同。


    他为了避免尴尬，已经背过身去。樱满集的睡姿像是怕冷似的蜷缩着，但带着些许热意的鼻息还是扑上他的后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少年冰冷的脚贴着他，极具存在感。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就算白天训练得确实很辛苦，他也熬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只是梦里好像也不得安生。


    “kufufu…”他的梦中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可怕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