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作品:《她不听

    第43章她不听43


    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连祈先去洗澡了。


    江惊岁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没找到蜂蜜,又调头去了厨房,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罐还没拆封的柚子茶。


    她看了一眼生产日期,日期是新鲜的。


    凑合着当成蜂蜜用吧。


    正打算找个杯子去泡柚子茶水,江惊岁顺手关上冰箱,一回头突然瞥见厨房门口冷不丁地多出来一个人影,惊得她手腕一抖,差点把捧着的玻璃罐子扔过去。


    她睁大眼睛在原地僵了半天,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才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连祈,你怎么都没一点声音的?”


    厨房外面是餐厅,餐厅里又没开灯,他闷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大半身形都隐在黑暗里,这样乍一回头看过去,就跟个幽灵似的。


    江惊岁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拧开玻璃罐的盖子,冲泡了一杯柚子茶水出来,手指贴着杯壁试了试水温,她又兑了点凉水进去,然后端着杯子,另只手拉着连祈往客厅走。


    客厅没开大灯,只亮了一盏沙发后面的落地灯,光线柔和昏暗。


    江惊岁把连祈摁在沙发上,柚子茶递到他手里:“把这个喝掉。”


    “这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嗓音听起来有点哑。


    “枇杷膏。”仗着他喝醉了酒,江惊岁没有心理负担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得你喝。”连祈把柚子茶推了回来。


    “我不喝,我已经喝够了。”连喝半个月这玩意儿,江惊岁梦里都是连祈抓着她,猛灌她枇杷膏的情景。


    “咳嗽,就得喝这个。”


    “谁说的?”江惊岁语气扬了起来,据理力争地问,“医生吗?我又没去看过医生。”


    “不是,你一直都是这样,感冒了就咳嗽,吃什么都不管用,只有枇杷膏有用。”


    “……”江惊岁突然安静了一下,隔了两秒钟才说,“你还记得这个啊。”


    “嗯。”


    又隔两秒钟,江惊岁没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水杯重新塞进他手里,说:“这是柚子茶,解酒的。”


    连祈看她一眼:“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我醉了。”跟醉鬼不用讲什么道理,因为醉鬼没有道理可言,江惊岁敷衍地哄他一句,“那你把这个喝了吧。”


    “我没有醉,为什么还要喝这个?”


    怎么平时没发现他话这么多呢?江惊岁的耐心不足以支撑她再哄第二句,于是指了指水杯,言简意赅地下了指令:“喝。”


    连祈听话地端起柚子茶,仰头喝掉了大半杯。


    啧,早知道这样管用,她就不跟他废话这么多了。


    江惊岁满意地接过杯子:“我等会儿用保温杯再泡点这个柚子茶,你半夜要是喝水,就喝这个。”


    “嗯。”连祈手里还抓着条白毛巾,正在揉头发。


    他身上的水汽很重,头发半湿不干的,水珠顺着发梢往锁骨上滴,t恤领口都被浸湿了。


    见他动作慢慢腾腾的,江惊岁看不过去地扯过毛巾,像平时给金毛洗澡一样,三下五除二擦完了。


    然后去厨房里找了保温杯出来,重新冲泡一杯柚子茶,放到了他卧室的床头柜上。


    走之前,江惊岁停在客厅将流程回想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遗漏的,然后跟连祈说了句:“那我走了啊,你早点睡觉。”


    “江惊岁。”


    刚转过身去,背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唤。


    江惊岁脚步一顿,正要回头问他怎么了,手腕已经被他勾住,往回一拽,江惊岁没有防备,直接被这道力拽了回去。


    头猝不及防地磕在他锁骨上,疼得她“嘶”地吸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吸完,手背上传来过于柔软的触感。


    连祈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江惊岁一卡,硬生生地把这后半口气给压了回去,轻如羽毛的一个吻,几乎不带什么重量,一碰即开。


    江惊岁倏地睁大眼睛,有点懵住了:“你……”


    “嗯?”他轻擡起眼来。


    手背上依稀留着他吻过来时的触感,江惊岁的指尖微动了动,半天才组织出来语言:“你在干嘛?”


    “亲你。”


    “……”


    谁问你这个了。


    江惊岁正要把手收回来,又听连祈很认真地问了句:“不可以亲你么?”


    江惊岁故作镇定地说:“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他问。


    这个问题把江惊岁给问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不说话,连祈低头在她指尖上又亲一口,而后望着她的眼睛执着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江惊岁的耳朵在发烫,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她微微用力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强装冷静地说,“你喝醉了。”


    “嗯,我喝醉了。”他很好说话地应声,“所以我想过分一点。”


    他忽然擡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视野一暗,感官更加敏锐。


    唇上的触感柔软而炽热,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江惊岁彻底懵了,潮湿的水汽混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一并侵袭过来。


    几乎是避无可避。


    太近了。


    他的气息也烫。


    江惊岁的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湿漉漉的热烈。


    被她强行按下去的心跳声复又雷鸣般地响起,江惊岁几乎有点喘不上来气,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


    “江惊岁。”他的手还遮在她眼睛上,只稍微向后撤开一点,鼻尖碰着鼻尖,说话间呼吸近在咫尺。


    若即若离的一个吻悬停在她的唇角。


    “为什么说好的话不算话呢?”


    他的嗓音很哑,像是藏着某种情绪。


    明明他这话没头没尾的,江惊岁却神奇地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怔了怔,鼓动的心跳渐渐平复下去,她的视野里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她却能想象得出来他问她这句话时的样子。


    安静一会儿,江惊岁忽然闭了闭眼,声音很轻地道歉:“对不起。”


    那还是高三的时候。


    十月底,三中开始期末考试。


    成绩发下来,连祈总分还可以,但语文成绩有点不能入眼了。


    江惊岁搬着椅子转过身去,一脸震惊地指着他的语文试卷:“八十六分?你语文居然能考不及格?”


    连祈从桌洞里摸出来另一只试卷,及时地盖到语文卷子上:“你看这个,数学一百四十六。”


    “我不看这个,我就看你语文。”江惊岁把他压在最你这偏科偏得也太厉害了吧?”


    连祈懒洋洋地靠着墙,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有些犯困,手肘抵在桌沿儿上,单手撑着下颌耷拉着眼皮,带着点困意地说:“问题不大。”


    “问题很大好不好。”江惊岁把窗帘拉上一点,“北安大往年的分数线好像都在六百四五左右,你总分正好悬在这儿了,你要是再不学学语文,不一定能进这个学校。”


    闻言,连祈擡起眼梢看她,片刻之后,冷不丁地问她一句:“江惊岁,你想我考这个学校么?”


    江惊岁眨了眨眼,说:“我想去这个,你不跟我一起吗?”


    这句话无异于一个约定。


    连祈歪头看她片刻,而后漂亮的眼睛一弯,点头:“行。”


    先提起这个的是她。


    到头来说要放弃的也是她。


    连祈的头脑很清醒,他确实没醉,但隐秘的情绪被酒精放大,他确实也很问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说过的话不算话?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么?


    说放弃就放弃。


    说忘记就忘记。


    数不清有多少次了,连祈再梦见那个混沌的雨夜,都是她不曾回头的决绝背影。


    江惊岁的呼吸有点不稳:“你那天,等了我很久吗?”


    “很久。”


    “对不起。”


    道歉是最无力的一种方式,可她好像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点什么。


    “我不想听你的道歉。”他低低地说。


    遮住她眼睛的手放下,他偏过头又吻过来,所有不曾宣之于口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藏不住。


    ……


    江惊岁一夜都在做梦。


    梦境支离破碎的,一会儿是夏夜里混沌的大雨,一会儿是梧桐树下模糊的身影,一会儿又是那句低低的“所以我想过分一点”。


    第二天不出意外地挂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一整个上午,手机都很安静。


    江惊岁有点不在状态,脑子里总在回想昨天的事,心不在焉地挨到午饭时间。


    没跟同事一起,她打完饭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了。


    秦免难得来员工食堂用餐,一眼扫过去,从人群中找到江惊岁,端着餐盘过去坐下:“哟,岁总,你这都成国宝了,昨天干什么去了?”


    江惊岁捏着勺子,没精打采地寻声擡头,看到对面座位坐下来的人是谁之后,勉强提起一点精神来:“你来得正好,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


    “你说,人喝了酒之后,还会记得发生的事吗?”江惊岁是真的很想问连祈,还记不记得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那得看喝多少了。”秦免很有经验,不慌不忙地说道,“微醺,肯定记得,要是真喝醉了,那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是不好说了?”江惊岁问。


    秦免看她一眼,俨然一副长辈看小孩的慈祥表情:“岁总,你还是不懂男人啊。”


    “您细说。”江惊岁洗耳恭听。


    “大部分男人都是在装醉,因为他们不想承担责任,所以就喜欢把事情推给酒,说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记得。其实那都是借着酒意发挥,真醉到意识不清的人很少。”


    江惊岁若有所思的样子:“所以都是在装醉,是吧?”


    “那也不一定。”秦免说话还是比较严谨的,“不排除有些人酒量天生不行。”


    啊,这说得不就是连祈么?


    江惊岁很了解他,他酒量是真不太行,一般两罐啤酒就醉了。


    正低头琢磨着这个,江惊岁耳边又听见秦免好奇的一句:“岁总,你昨天跟谁喝酒了?”


    江惊岁擡起头来,摆了摆手含糊过去:“没喝,我就随口一问。”


    秦免:“那你这黑眼圈——”


    “我这是做梦,一夜没睡好。”江惊岁不想多说,很自然地扯开话题,“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你说。”秦免大手一挥,一副为您服务的样子。


    在正式开口问之前,江惊岁先铺垫一下:“我想着你恋爱经验这么丰富——”


    话没说完,就被秦免打断了:“等等,什么叫我恋爱经验这么丰富?你别污蔑人好吧,我怎么就恋爱经验丰富了?”


    江惊岁都不想回他这个问题,直接递过去一个“这还用我说吗”的眼神。


    秦免大言不惭地澄清道:“那可不是在谈恋爱,是在暧昧。”


    “暧昧?”


    “对啊。”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来,吊儿郎当地说,“我的三大原则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这可不是谈恋爱。”


    哦,江惊岁听明白了,渣男。


    秦免说完自己暧昧经验,继续又问:“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江惊岁用勺子舀了一口羊肉汤,咽了下去说:“不问了。”


    “为什么?”


    “感觉从渣男这里也学不到什么有用的经验。”江惊岁如实地说。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渣男?”秦免对她这用词提出了抗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都是心知肚明的规则。”


    江惊岁瞅他一眼,低头慢吞吞地喝汤,对他这话不置可否。


    吃完午饭,秦免递过来一个信封:“给你的。”


    “这什么?”


    “生日礼物。”


    江惊岁愣了下才想来,今天好像是六一。


    很多年不过生日了,每次都得别人提醒她,她才能想起来这回事。


    江惊岁伸手接过来,指尖摸到里面硬硬的一张卡似的东西,心里顿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不会是银行卡吧?”


    这还真是秦免能干出来的事,送礼物也懒得费心思。


    “我有那么俗气?”秦免擡了擡下巴,示意她打开来看。


    江惊岁将信封打开,里面掉出来一张名片,是秦免的名片,反面是手写的一行字:


    ——“带薪休假半个月,随时可兑换。”


    是秦免的字迹。


    哇。


    这个礼物送到了江惊岁心坎里。


    江惊岁眼睛都亮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有点顾虑地小声地问:“你这个算不算是假公济私?”


    “那有什么。”秦免拽得很,很是硬气地说,“我是老板,老板还没这个权利了?”


    有,那必须有。


    江惊岁笑眼弯弯地将名片揣进兜里。


    五点,美工部准时下班。


    江惊岁关上电脑准备回家,隔壁建模组还在拼命加班,建模组的一个同事正好出来泡咖啡,跟她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要走啦?”


    江惊岁点了点头,出于关心地问了一句:“你们要加班到什么时候?”


    同事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哀怨脸说:“看进度,至少得十点多吧。”


    好惨。


    江惊岁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


    游戏版号下来之后,模型制作组已经连着加了半个月的班了,估计直到游戏开始内测都会很忙。


    刚到家,陈云憬发来红包,附带一句:【祝江惊岁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江惊岁:【?】


    江惊岁:【哥哥,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二十五岁了?】


    陈云憬撤回一条消息。


    陈云憬:【祝江惊岁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江惊岁:“。”


    虽然弄错了她的年龄,但她这塑料哥哥能记得她生日就不错了。


    刚给陈云憬回复了句“谢谢哥哥”,门铃就响了起来,江惊岁打字的动作一顿,不用想都知道过来的肯定是连祈。


    意识到这一点,昨天他垂眸吻过来时的场景又开始浮现在眼前。


    怎么也挥之不去。


    江惊岁:“……”


    江惊岁冷静了会儿,强迫自己将脑中的那些杂念清除出去,然后反复跟自己说了几遍他喝醉了,这才丢开手机过去开了门。


    连祈手里拎着个双层水果蛋糕站在门口。


    江惊岁的注意力顿时转移过去,这么大的蛋糕,就他们两人,吃三天也吃不完啊。


    水果蛋糕搁在茶几上,先做饭。


    江惊岁跟进厨房里,一边洗着水果,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这事她必须得说,不然她肯定要憋死了。


    连祈倒是主动问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江惊岁先把洗好的樱桃放到水果盘里,然后又满是纠结地看他一眼,最后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你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


    连祈“嗯?”了一声,有点疑惑:“什么?”


    “……”


    果然是喝醉了。


    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江惊岁更纠结了,不知道该怎么起这个话题,总不能摇着他的脑袋说“你给我仔细回想回想,你昨天亲了我,还不止一次”吧?


    江惊岁是真说不出口来,半天之后叹了口气含糊过去:“没什么。”


    连祈垂眸看她片刻,忽然擡手在她耳朵上碰了下,稍有促狭地道:“你耳朵红了。”


    “……”江惊岁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接着又意识到这个行为有点欲盖弥彰,她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地说,“你看错了。


    连祈扬眉:“我是瞎么?”


    江惊岁没好气地拍他的手,端起水果盘子要往外面走:“你不瞎,你是记性不好。”


    “怎么?”连祈拽住她的卫衣衣领,轻轻松松将人拎了回来,手搭在她脑袋上,弯下腰来看她,“别走啊,先说完昨天怎么了?”


    “也没什么。”江惊岁说,“就是你非要给我看你的腹肌,我不看,你还生气。”


    “不可能。”连祈语气里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不可能?”


    “看腹肌你耳朵能这么红?”


    江惊岁噎了一下,含糊其辞地说:“就……看着看着,我没忍住,然后就上手摸了两把,你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要寻死觅活。”


    这个说法比较新鲜。


    连祈似乎是将这话听了进去,指骨抵着下巴认真地想了会儿,才说:“前半句话有点可能,但后半句话不太可能,我脸皮没这么薄?


    江惊岁有点无言:“这又不是你守身如玉的时候了?”


    “那得分人。”连祈直起腰来,“昨天你不是送我回家了?”


    江惊岁仰头看他:“所以呢?”


    连祈:“我感动得无以回报——”


    江惊岁很上道地接话:“所以打算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你又不要。”连祈轻瞥她一眼,勉为其难地表示道,“给你摸两把算了,不收你钱。”


    “……”


    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