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


    叶玄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率先迈步，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没入了那片能吞噬神念的灰色雾气之中。


    洛冰璃的眼眸收缩。


    那片灰雾，是法则的坟场，是秩序的乱葬岗。


    前世她贵为仙帝，也只敢在外围徘徊，不敢轻易踏足。


    这个男人，竟如此视若无物。


    她银牙轻咬，心中那股被看穿、被压制的憋闷感再次涌起。


    她没有选择。


    心念一动，九玄冰莲台载着她，紧随其后，冲入了那片代表着终结与死亡的灰色帷幕。


    嗡——


    穿过雾气的瞬间，洛冰璃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被彻底打碎、揉烂，然后随意地抛洒。


    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位曾经的仙帝，也出现了刹那的失神。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一片虚无。


    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破碎的世界坟场。


    巨大的、残破的大陆板块，如同搁浅的巨兽尸骸，静静地悬浮在漆黑的虚空中。


    有的板块上，还残留着早已熄灭的城市轮廓，巨大的神像断裂成数截，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有的板块则是一片焦土，上面插满了断裂的兵器，浓郁的煞气凝聚成血色晶体，亿万年不散。


    更远处，一颗颗早已死亡的星辰，像浑浊的眼球，散发着幽幽的死光。


    无数世界的残骸，在这里汇聚，构成了一幅末日之后的悲壮画卷。


    “归墟，是诸天万界凋零后的终点。”


    叶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


    “你看到的每一块碎片，都可能是一个曾经诞生过仙帝，辉煌了亿万年的大世界。”


    洛冰璃沉默。


    她能感受到，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混乱到极点的法则之力。


    死亡，毁灭，寂灭，终结……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洛冰璃猛地低头，瞳孔一缩。


    只见她脚下的九玄冰莲台，这座由她本命法则凝聚，坚不可摧的准仙器，表面竟然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混乱的法则，正在疯狂侵蚀、撕裂她那纯粹的冰雪大道。


    在这里，单一的极致法则，反而成了最脆弱的靶子。


    就在她心神震动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冰冷到灵魂深处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


    没有能量波动。


    没有法则涟漪。


    甚至没有一丝声音。


    仿佛那片虚空之中，凭空长出了一只索命的眼睛。


    洛冰璃的仙帝神魂本能地发出警报，她想也不想，就要催动仙力转身格挡。


    然而，一只手比她的动作更快。


    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她的后腰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紧接着，一个坚实的后背，重重地贴了上来。


    轰！


    洛冰璃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整个人，被叶玄从背后，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


    隔着薄薄的仙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背部肌肉那坚硬的轮廓，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神山。


    一股霸道灼热的、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茶香，瞬间将她包裹。


    更让她心神颤栗的，是那股透过衣衫传来的、仿佛要将她冰封万古的仙躯融化掉的滚烫体温。


    那不是法力，不是神通。


    那是纯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气血热量。


    炽热，强大，充满了侵略性。


    她的身体，在这一刻，僵硬得像一块真正的寒冰。


    就在她失神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条完全由漆黑的“毁灭”符文凝聚而成的巨蛇，正无声无息地从虚空探出，张开布满法则裂缝的巨口，咬向她的后心！


    那上面蕴含的力量，足以瞬间重创一位真仙！


    “聒噪。”


    叶玄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带着一丝不耐。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那条法则之蛇。


    只是将护着洛冰璃的那只手，向前伸出，五指张开。


    嗡！


    一个由金、木、水、火、土五色神光构成的磨盘虚影，瞬间在他掌心成型。


    磨盘旋转，散发出一种磨灭万物，重炼地水火风的恐怖气息。


    【五行大磨盘】！


    那条足以让仙王都头皮发麻的毁灭法则之蛇，撞在五行大磨盘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就像一条泥鳅，被卷入了无情的石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条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巨蛇，在五行大磨盘的旋转下，被一寸寸地碾碎、分解，最终化作最原始的法则碎片，消散在虚空中。


    从蛇出，到蛇灭，不过一息。


    叶玄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他的后背，依旧紧紧贴着洛冰璃。


    那股灼热的温度，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肌肤上，更烫进了她的神魂深处。


    她活了两世，君临仙界，庇护亿万生灵。


    从未有人，敢站在她的身前。


    更从未有人，用这样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


    那坚实的后背，隔绝了归墟的死寂与危险。


    也隔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跟紧我。”


    叶玄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命令口吻。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虚空深处。


    “在这里，你不是冰雪女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惊雷，在洛冰璃的神魂中炸响。


    “你只是个女人。”


    轰隆！


    洛冰璃的仙帝之心，那道刚刚才裂开的缝隙，仿佛被这句狂妄到极致的话，狠狠撕裂开来！


    羞辱！愤怒！杀意！


    无穷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上了她的脑海。


    这个狂徒！


    他怎么敢！


    她体内的冰雪仙力疯狂涌动，本命仙剑在剑鞘中发出刺耳的剑鸣，几乎要破体而出，将身后这个男人斩成齑粉。


    然而，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一股奇异的无力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那不是修为被压制，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是弱者面对绝对强者的敬畏。


    是雌性面对绝对强大的雄性时，那份被刻在生命最深处的、原始的悸动。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感到极致的羞耻，却又……无法抗拒。


    她发现，自己的一切修为，一切心境，在这样原始、野蛮的宣告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许久。


    久到洛冰璃以为自己会在这股灼热的温度中融化。


    叶玄才终于松开了按在她腰间的手，向前踏出一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呼……


    洛冰璃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却发现吸入的空气中，都带着那个男人残留的气息。


    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见的、病态的红晕。


    “看那边。”


    叶玄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顺着叶玄的目光望去。


    在无数破碎世界的尽头，那片最深沉的黑暗虚空中，一座古老而宏伟的神殿轮廓，若隐若现。


    那座神殿的风格，不输于她认知中的任何一个时代，散发着一股超越大千玄界之上的、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仿佛它在世界诞生之前便已存在，也将在世界终结之后永恒矗立。


    那里，就是归墟之主的老巢！


    洛冰璃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她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的仙力不再是暴虐的杀意，而是化作了精纯的剑意。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柄晶莹剔透，仿佛由万载玄冰铸就的仙剑，自动出鞘，悬浮在她身侧。


    剑光流转，化作一道冰冷的剑幕，将她和叶玄二人同时护在其中。


    她没有看叶玄，声音冷得像是归墟里的亘古寒风。


    “别死在这里。”


    “你的命，是我的。”


    这是一种宣告。


    一种变相的、承认合作的宣告。


    叶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这只骄傲到骨子里的冰凤凰，已经被他强行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


    ……


    与此同时。


    归墟入口的灰色雾气边缘。


    一道完全由阴影构成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曦瑶望着眼前这片混乱的法则之地，那双魅惑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主人的气息……进去了。”


    她能感觉到，这片区域对她的幻魔法则，有着极强的压制。


    但她没有任何犹豫。


    “主人所行之路，当为坦途。”


    她轻声低语，身上那件【幻魔天衣】光芒流转，强行撕开一道法则相对稳定的缝隙，身影一闪，也消失在灰雾之中。


    她的任务，是为主人扫清外围一切可能存在的“蝼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