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将所有人的惊骇、错愕、呆滞，都原封不动地封存在了里面。


    药尘低着头，视线僵硬地落在掌心。


    那枚丹药正静静地躺着，七彩宝光流转不休，浓郁的丹香化作肉眼可见的霞雾，缭绕升腾。


    九条金色的龙纹在丹药表面缓缓游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丹体的束缚，化作真龙冲天而去。


    这是……九转龙纹帝丹？


    一种只存在于丹王殿最古老丹经中的传说丹药！


    他曾经耗费百年光阴，焚尽无数珍稀仙药，也只炼出了一枚有着三条丹纹的残次品，却依旧被誉为万古奇才。


    可现在，一枚完美的九转龙纹帝丹，就躺在他的手心。


    而炼制这枚丹药的丹炉……是他自己？


    荒谬！


    滑天下之大稽！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尖啸，在他的神魂深处疯狂回荡，撕扯着他三百年来建立的所有骄傲与认知！


    “噗！”


    就在众人尚未从这颠覆三观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时，一声更加沉闷的异响，从药尘的喉咙里再度发出！


    他的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整条走廊的仙灵之气，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化作一道道狂暴的龙卷，疯狂地涌入他的七窍！


    “啊……呃……”


    药尘发出了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


    他的皮肤变得滚烫赤红，一道道玄奥的法则符文在他体表疯狂流窜。


    仿佛有一位无上的丹道帝君，正以他的血肉经脉为纸，以天地仙气为墨，肆意挥洒着丹道至理！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炼丹容器！


    “噗！”


    又是一声闷响！


    第二枚丹药，裹挟着一股更加磅礴的药香，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这枚丹药，通体呈现璀璨的紫色，表面不再是龙纹，而是九只引颈长鸣的凤凰虚影！


    九凰涅槃丹！


    品质，更在刚才那枚之上！


    “噗！”


    “噗！”


    不等众人惊呼，接连两声，第三枚、第四枚丹药接踵而出！


    一枚如星辰般璀璨，内蕴星河；一枚如混沌般深邃，道韵自生！


    每一枚丹药的出现，都引得此方天地法则共鸣，仙音阵阵，异象纷呈！


    走廊两侧房间的禁制在这股丹香的冲击下，竟如同薄纸般脆弱，纷纷亮起，又纷纷黯灭！


    无数修士被惊动，骇然地探出神念，当他们看到走廊中的景象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神魂都在颤栗！


    而作为“丹炉”的药尘，在吐出第四枚丹药后，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


    他身上那由禁药催发出的金仙气息，早已烟消云散。


    渡劫巅峰的修为，一泻千里！


    渡劫后期、中期、初期……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他丹田深处响起，那是他的仙道根基，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他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俊朗的面容上爬满了皱纹，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衰败下去。


    从一个前途无量的丹道天骄，沦为一个根基尽毁的废人，只用了……吐四枚丹药的时间。


    “魔鬼！你是魔鬼！”


    一名跟班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恐惧，精神彻底崩溃，他指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另一人则双腿一软，当场跪了下来，朝着房门的方向疯狂磕头。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都是药尘！是他有眼不识泰山，是他冒犯了前辈天威，与我们无关啊！”


    他的求饶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对！都是药尘咎由自取！他平时就作威作福，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前辈神威盖世，手段通天！药尘这等废物，给您当丹炉都是脏了您的手！”


    墙倒众人推。


    方才还满脸谄媚的跟班们，此刻纷纷反水，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已经半死不活的药尘身上，言语之恶毒，令人发指。


    药尘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听着昔日同伴的落井下石，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怨毒与绝望。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股温润而又威严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仿佛春风拂过，瞬间抚平了走廊里狂暴的仙气与丹香。


    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住，动弹不得，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一位身着朴素白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走廊中央。


    他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又仿佛是从空间的涟漪中走来。


    “白……白先生！”


    仙客来的侍者看到来人，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仙客来掌柜，白先生！


    一个在接引城中，比城主府还要神秘的存在！传闻他早已证道真仙，深不可测！


    白先生没有理会任何人，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药尘。


    他的目光，穿透了虚空，径直落在了叶玄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上。


    他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震撼与探究！


    别人只看到了神乎其神的手段，看到了药尘的凄惨。


    而他，身为真仙，却看到了那手段背后所代表的本质！


    那不是仙元，不是神通，更不是什么妖法！


    那是……法则的绝对碾压！


    是丹道本源的具象化！


    在那个房间里的人面前，所谓的九品仙丹师，所谓的丹道奇才，就像一个刚刚学会玩泥巴的孩童，在对阵创造天地的神明！


    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


    “吱呀——”


    在白先生凝重的注视下，房门无声地向内打开。


    叶玄依旧端坐在桌前，神色淡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蝼蚁。


    洛冰璇和唐清月等人站在他身后，美眸中的震撼早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尤其是洛冰璇，她出身仙域顶级宗门，见识过无数强者大能。


    可从未有一人，能像叶玄这般，将一种大道玩弄于股掌之间，化腐朽为神奇，化人为丹！


    这一刻，她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属于天之骄女的骄傲，彻底被碾得粉碎。


    秦梦璃的美眸中则异彩连连，看着自家夫君云淡风轻地主宰一切，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骄傲与甜蜜。


    白先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叶玄微微躬身。


    “在下白锦，仙客来主事。惊扰了贵客，万分抱歉。”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没有丝毫真仙的架子。


    “无妨。”


    叶玄淡淡开口，目光落在了那四枚悬浮在空中，依旧散发着神光的丹药上。


    白先生心领神会，立刻道：“此间事，皆因此人挑衅而起，一切损失由仙客来承担。为表歉意，在下备了一杯薄茶，为贵客压惊。”


    他话音刚落，一名侍女便端着一个白玉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托盘上，只有一只古朴的茶杯。


    杯中茶水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含着一方小世界，有星辰在其中生灭沉浮，一丝丝空间法则之力在其中流转，玄妙无比。


    无尘仙茶！


    以空间碎片为引，万年仙泉冲泡而成，一杯便可让修士感悟空间法则！


    这既是赔罪，也是一种试探。


    白锦想知道，这位神秘存在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然而，叶玄甚至没有伸手去接。


    他的目光，只是在茶杯上轻轻一扫。


    嗡！


    那杯中正在生灭的星辰小世界，瞬间静止！


    其中蕴含的所有空间法则，如同冰雪消融，瞬间崩溃瓦解，化作最纯粹的水汽，袅袅升起。


    一杯蕴含法则的无上仙茶，变成了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白锦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握在背后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言出法随？


    不！比那更可怕！


    这是一念之间，便可更改天地法则的无上伟力！


    就在此时，那枚品质最高的九转龙纹帝丹，慢悠悠地飘到了叶玄的指尖，被他两指夹住。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药尘，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这炉鼎，还算凑合。”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回去告诉丹王殿，这枚丹药，我收下了。”


    “他们若有意见，我随时奉陪。”


    话音落下，他屈指一弹。


    那枚足以让整个中央仙域都为之疯狂的九转龙纹帝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墙角一位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侍女怀里。


    “赏你的，味道应该尚可。”


    全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们看着那名小侍女怀中散发着无尽宝光的丹药，眼神从贪婪，到狂热，最终化为了无边的恐惧！


    这是何等的蔑视！


    这是何等的霸道！


    他根本没把丹王殿放在眼里！他将丹王殿少主炼成的无上宝丹，随手丢给了下人，评价仅仅是……味道尚可？


    白锦的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一位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不敢再有任何试探，恭敬地再次躬身，双手奉上了一枚通体由仙玉打造的令牌。


    “前辈，这是仙客令，持此令，您在仙域任何一家仙客来的产业，都可享受最高礼遇，一切用度全免。”


    “今日之事，我白锦必会给前辈一个满意的交代！”


    叶玄看都未看那令牌一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房门便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白锦这才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后背已然湿透。


    他看了一眼被跟班们手忙脚乱抬走的药尘，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丹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