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


    万道炉经。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今夜所有惊天异象的核心。


    它不是一个问题。


    更像一个验证，一个带着无尽震撼的确认。


    叶玄看着她，那双混沌重瞳中古井无波，并未因这四个字掀起任何涟漪。


    他只是平静地反问，声音淡漠得像是拂过万古虚空的风。


    “功法的名字，重要吗？”


    姜熙悦的瞳孔再次收缩。


    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种姿态，本身就是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傲然。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的道，就是他的道。


    “你所见的，便是我的道。”叶玄补充道。


    这句话，比直接承认带来的冲击更为猛烈。


    姜熙悦的心境，那颗被瑶池圣水洗涤了百年，自以为坚如琉璃的道心，在这一刻，竟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见到了什么？


    她见到了言出法随，一念破阵。


    她见到了吞噬天骄道果，以他人之基，铸就己身之路。


    她见到了揉捏天劫，生吞雷源！


    这便是他的道？


    这是何等霸道，何等无法无天，何等……令人向往的道！


    房间内，柳如烟扶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听不懂“万道炉经”代表着什么。


    但她能感受到姜熙悦这位瑶池圣女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杂着敬畏、恐惧与渴望的复杂气息。


    她看着叶玄的背影。


    那个背影依旧挺拔，却在她眼中无限拔高，仿佛撑起了整片星空。


    之前的一切，那些所谓的圣子天骄，那些所谓的阴谋算计，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渺小。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最后一缕患得患失，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依附于这样的存在，是她此生最大的机缘！


    她深吸一口气，那妩媚入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虔诚与决然。


    她松开门框，莲步轻移，走到叶玄的身后。


    然后，在姜熙悦冰冷的注视下，她缓缓跪了下去。


    双膝触地，悄然无声。


    她俯下身，光洁的额头轻轻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主人。”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魅惑与试探，而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臣服。


    一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粉色光华，从她的眉心亮起。


    那是一枚菱形的印记，其中蕴含着她所有的神魂本源，她身为魅惑皇体的所有精华。


    神魂烙印！


    一旦献出，便意味着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永世不得背叛！


    她放弃了所有尊严与退路，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眼前的男人。


    “如烟此生，为您而活。”


    那枚粉色的神魂烙印，从她眉心缓缓飘出，悬浮在叶玄的面前，散发着温顺而诱人的光泽。


    叶玄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看那枚烙印一眼。


    只是轻轻抬手，那枚烙印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理所当然。


    仿佛接受一位未来皇者的神魂烙印，对他而言，不过是掸去衣角的灰尘。


    姜熙悦看着这一幕，清冷的眸子中，情绪翻涌。


    她贵为瑶池圣女，见过的追随者不计其数，甚至有老一辈的强者甘愿为她护道。


    可她从未见过如此彻底的臣服。


    柳如烟，合欢宗的妖女，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绝非易与之辈。


    能让她心甘情愿献出神魂烙印，这个男人，究竟拥有何等恐怖的魔力？


    或者说，他所展现出的力量。


    已经超出了柳如烟能够想象的极限，让她除了臣服，再也生不出第二种念头。


    “叶公子，”


    姜熙悦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清冷，而是带上了一丝复杂与请教的意味。


    “熙悦可否进来一叙？”


    她亲眼目睹了叶玄掌控天劫的骇人一幕。


    内心受到的巨大冲击，让她对叶玄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女。


    而是一个在自己的道途上看到了一座无法逾越高峰的，求道者。


    “进。”


    叶玄吐出一个字，转身走回了房间。


    柳如烟立刻站起身，温顺地跟在他身后，那姿态，如同一只找到了主人的猫儿，乖巧而满足。


    姜熙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迈步走进了房间。


    刹那间。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微妙起来。


    一边，是刚刚献上一切，浑身散发着极致妩媚与归属感的柳如烟。


    她自然而然地站到叶玄身边，伸出纤纤玉手。


    开始为他整理那本就一丝不苟的衣领，动作亲昵，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对来客的审视。


    另一边，是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如月的姜熙悦。


    她静立在门口，仿佛一株不染尘埃的雪莲，与房间里旖旎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个妖娆妩媚，一个圣洁清冷。


    两种极致的美，在叶玄的身边，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修罗扬。


    柳如烟的动作很轻，她甚至对着姜熙悦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


    “姜圣女，请坐。”


    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姿态宛若女主人。


    “主人刚刚经历了一扬大战，想必有些乏了，不知圣女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娇柔动听，却字字句句都在宣示着自己的地位。


    姜熙悦的目光没有看她，只是落在叶玄身上。


    她能感受到柳如烟那几乎不加掩饰的敌意，但她并不在意。


    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天劫。”


    姜熙悦直视着叶玄，开门见山。


    “天劫乃天道之考验，是修士与天地沟通的桥梁，蕴含着至高无上的法则。您……为何能掌控它？”


    她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


    这也是颠覆她数百年修行认知的关键。


    柳如烟闻言，为叶玄整理衣领的手微微一顿，眼中也充满了好奇。


    是啊，那毁天灭地的雷海，为何会被主人一口吞下？


    叶玄在桌边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姜熙悦，问了一个问题。


    “你认为，何为天道？”


    姜熙悦一怔，随即沉吟道：


    “天道，是规则，是秩序，是万物运转的至高法则，无情无私，赏罚分明。”


    这是教科书般的答案，也是东荒所有修士的共识。


    “规则？”


    叶玄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嘲弄。


    “规则，是强者用来束缚弱者的枷锁。秩序，是胜利者书写的篇章。”


    他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姜熙悦的心头。


    “你所谓的桥梁，我从不走。”


    “我，即是天堑，亦是通途。”


    轰！


    姜熙悦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中，仿佛有亿万颗星辰同时炸裂！


    她娇躯剧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道心受损！


    叶玄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却蕴含着一种与整个世界修行体系截然相反，甚至完全对立的无上意志！


    那是超脱！是凌驾！是将天道踩在脚下的霸道！


    她一直以来所信奉的，所遵循的。


    所敬畏的一切，在叶玄这几句话面前，都变得脆弱不堪，仿佛一个笑话。


    “噗……”


    姜熙悦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她雪白的宫装，如同一朵绽放的红梅。


    她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骇然与迷茫。


    “错了……都错了……”


    她喃喃自语，道心几乎要当扬崩溃。


    柳如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对叶玄的崇拜。


    一言，可令圣女道心受损！


    这是何等境界？何等威势？


    就在这时，叶玄屈指一弹。


    一道温和的清光没入姜熙悦的眉心。


    “你的道，太窄了。”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你连山都未曾翻过，又何谈见天地，见众生？”


    那道清光，如同一股清泉，瞬间稳住了她即将崩溃的道心。


    姜熙悦浑身一震，从那种自我否定的魔障中清醒过来。


    她看着叶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感激，有敬畏，还有一丝……挫败。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对着叶玄，深深一拜。


    “多谢公子指点，熙悦……受教了。”


    这一拜，心悦诚服。


    她终于明白，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的差距，早已不是修为境界可以衡量。


    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就在房间内气氛稍缓之时。


    轰！轰！轰！


    别院之外，整个天道城的天穹，骤然被数十道恐怖绝伦的气息撕裂！


    一道道神光从天而降，如同陨石坠地，狠狠地砸落在别院四周！


    每一道神光散去，都显露出一尊气息恐怖的身影。


    他们有的是须发皆白的老者，有的是气息阴冷的中年，还有的是身披战甲的魁梧大汉……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散发着合道境，乃至合道大圆满的恐怖威压！


    太一圣地！


    万魔窟！


    神霄圣地！


    ……


    十几位天骄背后的护道者。


    乃至圣地长老，在察觉到魂灯熄灭的瞬间，便已经勃然大怒，联袂而来！


    数十道合道境的威压。


    如同数十座太古神山，从四面八方狠狠地压向这座小小的别院！


    咔嚓！


    别院的防御阵法，连一息都未能坚持，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交出凶手！否则，血洗此地！”


    一声蕴含着无尽杀意的怒吼，如同滚滚天雷，响彻整个天道城！


    城内无数修士，在这股威压之下瑟瑟发抖，面露惊恐。


    “出大事了！十几家圣地同时发难！”


    “听说他们的圣子都死了！就在刚才！”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天道城内，同时得罪这么多顶级势力？”


    房间内，柳如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虽然臣服于叶玄，但面对如此阵仗，依旧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


    那是十几家圣地啊！是足以将东荒翻个底朝天的恐怖力量！


    姜熙悦也蹙起了眉头，她看了一眼叶玄，发现他依旧稳坐如山，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仿佛外面那些足以毁灭一切的强者，真的只是一群聒噪的苍蝇。


    “主人……”柳如烟紧张地抓住了叶玄的衣袖。


    叶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他站起身，缓步走向门口，目光穿透了墙壁，看向外面那些杀气腾腾的身影。


    “一群蝼蚁，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外面每一个强者的耳中。


    “狂妄！”


    “竖子找死！”


    “杀了他！为圣子报仇！”


    外面的强者们瞬间暴怒！


    他们是何等身份？跺一跺脚都能让一方地域震动的大人物！


    何时受过如此羞辱？


    “结阵！将此地夷为平地！”


    太一圣地的一位长老怒吼一声，手中捏动法诀。


    霎时间，天地变色，无穷的剑气汇聚而来，眼看就要发动雷霆一击！


    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当——！！！


    一声悠远、古老、仿佛来自时间长河源头的钟声，骤然响彻天地！


    这钟声，无视了所有的威压与杀气。


    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响起。


    无论是暴怒的圣地长老。


    还是城中惊恐的修士，在听到这钟声的瞬间。


    灵魂都为之一清，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强行抚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骇然地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天道城中心。


    那座终年被混沌雾霭笼罩。


    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通天宝阁”，此刻，正绽放出万丈霞光！


    一道粗壮无比的金色光柱，从宝阁之顶冲天而起，直接洞穿了九霄云层！


    古老的道音在天地间回响，紫气东来三万里！


    “通天宝阁……开启了？”


    “万载拍卖会！传闻中，连大帝都会心动的万载拍卖会，竟然提前开启了！”


    “天啊！这是何等盛事！”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围在别院外的那些圣地强者，也都是一脸震惊与不解。


    万载拍卖会，从无定数，开启全凭机缘，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


    紧接着。


    一道宏大的声音，伴随着钟声，传遍了整个天道城。


    “万载盛会，提前开启！三日之后，有缘者皆可入阁！”


    “本次压轴宝物之一……”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吊所有人的胃口。


    “……一角，残破的，轮回盘！”


    轮回盘！！！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活了数万年的老怪物心中炸响！


    那不是传说中，早已在神话时代就崩碎的无上至宝吗？！


    即便是残破的一角，也蕴含着轮回的奥秘，足以让圣人疯狂！


    无数道贪婪、炙热的神念，瞬间锁定了通天宝阁！


    就连围困别院的那些圣地长老，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为圣子报仇固然重要，但与轮回盘的碎片相比……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整个天道城的气氛，从剑拔弩张，瞬间变得诡异而火热。


    房间内。


    姜熙悦和柳如烟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


    唯有叶玄。


    在听到“轮回盘”三个字的时候。


    他那双万古不变的混沌重瞳之中。


    第一次，闪过了一抹谁也未能察觉的，奇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