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漆玄抱着她的动作松了些，下巴微微侧偏，脸贴在她发顶，拇指轻蹭着她的肩线，声音更低了几分。


    “你……想起来了……”


    沈棠点点头，噬狗之灵已经把之前它吃下的记忆都吐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纪清洲最开始让它吃下的，沈棠和傅漆玄初遇的记忆。


    “我其实一直都没忘，是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沈棠捏捏他的手背，“那小人鱼公主有没有帮我实现愿望？”


    傅漆玄呼出一口气去，沈棠看不到他早已红透的脸，嗓音沉沉。


    “你现在都知道了，我不是……”


    沈棠笑笑，她当然知道傅漆玄不是什么人鱼公主，只是年幼的她和他都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才闹了那么大的一个乌龙。


    “俺回来了……”


    夹着大包小包吃食的灵鹫，声音渐渐落下来。


    “俺觉着恁们现在应该都不想吃饼了。”


    沈棠看不见，但灵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傅漆玄那样，恨不得把沈棠给吃了……


    “谁说的，你先帮我收着，我那份你别偷吃了。”


    沈棠说着摘下傅漆玄搂着她肩膀的手，“走吧，这次我真的要带你去我家了。”


    沈棠这边摘下了傅漆玄的手，他另一只手立刻像藤蔓一样攀上来，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沈棠知道他是因为刚刚的事情，还在不安，也没有说什么，就那么任由他牵着。


    灵鹫走在最后面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他买个饼的功夫，有些魔怎么就黏人成这样了？


    他怎么不直接把沈棠栓他裤腰带上？


    这次走进巷子，一切都很正常，巷子很长却没有几户人家。


    “沈棠恁老家这边人好像不多啊，集市上铺子还没无极宗山脚十分之一多。”


    沈棠嗯了声，在一个不算大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沈棠推开门，“以前这里人很多的，但……”


    傅漆玄心头萦绕的紧张感，在沈棠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和他设想的大相径庭，院子里没有人，甚至杂草丛生，看起来……就像是好久都没有人住的样子。


    望着眼前这荒芜的景象，就连灵鹫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没有再问。


    沈棠用术法清理了一下院子里的杂草，开出一条通往主屋的路来。


    年久失修，主屋的半扇门都有些歪斜。


    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这是沈棠当年亲手锁上去的。


    沈棠指尖抚摸着锁头，当时她离家去往无极宗，年少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能学会重生禁术。


    傅漆玄和灵鹫跟在沈棠身旁，默契的没有去打扰她。


    直到沈棠从储物戒指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锁。


    天光照进屋子，惊扰了空中的灰尘，乱作一团。


    唯有正对着大门的桌子上，一个漆黑的牌位稳如泰山。


    刷着黑漆的灵牌上略显稚嫩的笔迹写着两排小字。


    显考沈云旗


    显妣闻静合之神位


    沈棠那时候年纪小，五岁的她能把这几个字写好还是请教了别家大人。


    “以前这里的人很多，但因为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


    其中就包括她的父母，沈棠简单用术法清扫了一下，才转头看向傅漆玄。


    “他们的坟就在后院，我带你去找他们。”


    傅漆玄被沈棠拉着往后走，他忽然理解了沈棠为何看到那两颗棋子的时候，会那么激动，那么欣喜。


    失而复得，情难自控。


    也明白了，沈棠之前为什么说穿的颜色暗一些合适……


    按理说，沈棠应该给爹娘找个风水宝地安置，可那时她就要去无极宗了，怕坟茔无人照看被破坏了，最后便选在了自家后院里。


    当时她想，这是爹娘生前的家，也是死后的家。


    “爹，娘，我回来了。”


    沈棠一边打招呼一边收拾，“这两个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朋友。”


    傅漆玄愣了下，立刻弯腰鞠了很深的一躬。


    “小婿傅漆玄，拜见岳父岳母。”


    他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也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还是灵鹫从身后点了他一下，把一把铁锹塞进他手里，在他耳边低声。


    “去，帮沈棠一起收拾收拾，给坟培培土。”


    傅漆玄也想帮沈棠收拾，但他有点没太懂……给坟培培土是怎么培，像种花一样那么培吗？


    一时间，杀伐果断的魔尊，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那是沈棠的爹娘，傅漆玄不想因为什么无心之失，惹沈棠不高兴。


    与其不明不白的做错了再道歉，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做错。


    灵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旋即自己也拿出一把铁锹来。


    “来你跟着我学就好。”


    灵鹫上前也鞠了一躬，神色庄重道，“叔叔阿姨好，俺叫王耀祖，是沈棠的朋友。”


    然后，带着傅漆玄，从左侧开始，围着坟茔培土。


    用铁锹将土轻轻堆在坟头，从四周向中间培，清除杂草，填补塌陷的地方。


    傅漆玄学着灵鹫的动作，忍不住传音问他。


    【你怎么这么……】


    灵鹫知道他要问什么，随意接道，【送走的人多了，自然就熟了。】


    收拾好后，沈棠把灵鹫买的蟹壳黄烧饼拿来，摆在盘子里。


    “娘，这是你最喜欢的，还热着呢。”


    然后沈棠抚上自己的蓝雪花纳戒，从里面拿出她给爹娘准备的礼物。


    那是沈棠亲手做的纸扎，有房子，轿子还有好几个丫鬟小人儿……


    这些东西，很早沈棠就准备好了。


    当燃烧焦糊味儿在空气中散开，这场特别的见面，算是落成了。


    坟茔焕然一新，仿佛连沉眠的光阴都被照亮了。


    傅漆玄忙把之前准备的凶悍的魔刀，换成了一对菩提子手串，放在了坟前。


    沈棠抿唇，“爹，娘，他对我很好，你们就放心吧。”


    傅漆玄嘴唇翕动，握上了沈棠的手。


    “沈棠是我的命。”


    没有承诺，没有山盟海誓，只此一句。


    可平山海，可破万难。


    话音落下，一阵微风穿过院堂，拂过两人的身侧。


    沈棠没有再说话，但牵着的手，回握了他。


    ……


    沈棠重新给房门上锁时，不经意道。


    “其实最开始遇上你的那一次，我本来是想偷偷回来，给爹娘上坟的。”


    没想到，会在那样的场景下，误打误撞的，遇到了那样的傅漆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