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在范明身上并不适用。


    【杀了我，你也找不到纪清洲，更得不到天罡蕴灵玉，他会替我复……】


    传音戛然而止，沈棠知道他想说什么。


    是复仇。


    人怎么能到死都这么天真，范明到死也没弄清楚，只有别人替纪清洲卖命的份，哪有纪清洲替别人冲锋陷阵的？


    范明说得好像留着他就能找到纪清洲似的。


    沈棠干脆点将范明的魂碎了，尸首做成傀儡收起来，还有那把灵剑【砺锋】也被她打了封印，收入了纳戒。


    关于血魔人的喋血石，她事后再仔细研究。


    至于天罡蕴灵玉……


    傅漆玄的黑雾缓缓消散，沈棠的身影从天井降落，拍卖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


    沈棠眉峰微凝，目光在凌乱的四周逡巡。


    她让傅漆玄单独被范明拉进领域去，就是不想伤及无辜。


    现在看来，沈棠在领域的那段时间，外面的人也都没闲着，到处都是桌椅板凳的残碎，有些名贵瓷器更惨，被灵气轰碎成了齑粉。


    而且……


    沈棠检查了现场残留的灵力痕迹，沈棠再熟悉不过，竟都是纯正无极宗的功法。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那就是说明，打斗的双方全都是无极宗旧人。


    起冲突的是魏池？


    魏池和谁？


    魏池之前说了，九天皇帝给自己儿子请了两位仙师，纪清洲没有实体，那两个仙师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范明和五师兄季然。


    但是……从拍卖现场的武器痕迹看，沈棠判断这至少是三个人留下的，那第三个人又是谁？


    沈棠思索时，傅猫趴在沈棠肩头，猫瞳警戒的扫视着，忽然从她肩膀上跳了下来，爪子在坍塌的架子堆上扒拉两下。


    两块儿碎木板子掉落，沈棠看到了一个发抖的发髻。


    “出来。”


    伴着沈棠的声音，山雀姐哆嗦着从掩体中爬了出来。


    瞧着周围的雾气都已经散了，山雀姐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虽然沈棠是戴着面纱的，但她那双琥珀般的眸子，山雀姐一辈子都忘不了。


    平日看起来明艳和善如春水，可一但发起狠来，千里春水冰封，寒风肆虐，砭人肌骨。


    那个在断天岭使出一招绞杀，割断众妖头颅的画面时常还会在她眼前浮现，山雀姐那惊悚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阎王。


    “饶命啊，仙子！饶命啊，老身只是在这讨口饭吃，今天真的是第一天上工，我跟这七宝阁里的人一个也不熟的！”


    山雀姐求生欲满满，想起自己从前还挑拣过沈棠，更是心里打怵，就自己这身板儿，沈棠打个喷嚏都能把她喷死。


    “老身从前竟嫌仙子样貌丑陋，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仙子莫怪啊！”


    说完山雀姐跪在地上，朝着沈棠连磕了三个响头。


    山雀姐这一套动作太过丝滑，沈棠都没有机会插嘴，实际上她根本不是想要计较这些的。


    她不在意，在意的人大有人在。


    傅漆玄弓着腰跳上沈棠的肩头，“你敢嫌她丑？”


    “不敢不敢，仙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老身有眼无珠。”


    这白猫看着又凶又狠，山雀姐本能的胆颤起来。


    傅漆玄冷着一张猫脸，“就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止不止，仙子蛾眉皓齿，双瞳剪水。”


    傅漆玄仍不满意，沉声中带着威胁，“还有呢？”


    “还有……”山雀姐顿了顿把毕生所学都给掏空了，“惊鸿艳影，气质如兰，亭亭玉立……”


    “好了。”


    沈棠打断了山雀姐的硬夸，她描述的好像完全是另外几个人了。


    “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


    沈棠甩出一张真话符，修为在她之下的，说谎便会口吐大癞蛤蟆。


    山雀姐又是一拜，“老身定然知无不言。”


    “你一直都躲在这？可看见了是何人在天井下打斗？”


    山雀姐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想说没看见，但这个想法才冒尖，就感觉嗓子眼里有什么滑溜的东西闪了一下，心说这符咒居然如此厉害，便乖乖的说了实话。


    “那几个人都身手矫捷，老身没来得及逃便动起手来了，场面太混乱，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


    山雀姐极力回忆着刚才的场面，“只看到他们是从一楼的包厢窗户冲出来的，其中一个人的武器吓人的很，是好大一把飞镰，破风甩过来，西边三人合抱那么粗的顶梁柱就断了。”


    顶梁柱断了，七宝阁塌了一角。


    所有修为低微的，跑的跑散的散，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飞镰？”


    沈棠琢磨着这把武器，想着原来是楼下那两个包厢里的神秘人动的手。


    无极宗功法，以剑修为主。


    如果他用的是飞镰，难道是……


    “对了，近日在拍卖会压轴的那个宝贝被他们抢走了！”


    山雀姐提供了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宝贝名叫破穹钺，是一柄大斧，传说能破除上古修士的禁制法阵。


    要不是漓江分阁最近有些周转不开，这东西一直都是被典藏起来的。”


    山雀姐把她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沈棠。


    “仙子，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放老身一马，可好？”


    山雀姐急着跑路，拍卖会被抢，大能都跑了，她这样的留下来最后的下场就是吃瓜落。


    本想着今天多赚点钱还债的，没想到打了一天工，欠的反倒更多了。


    沈棠解开了山雀姐身上的符咒，反手又加了一道，“走吧，但若是你向他人提及今日之事，便会瞬间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是是是，老身什么也不会说。”


    山雀姐多年的工作阅历告诉她，这事情打死都不能说，要不然自己岂不是又背上了一屁股债？


    山雀姐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了，老天待她不薄，没有让她碰到从天井降下来的灵鹫。


    不然这条老命，没准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灵鹫似一道金色流火坠下，身后噼啪作响的伽叶净焰看得沈棠心里痒痒的。


    天地灵火，可真叫人艳羡。


    不知道她这辈子还能不能有这种机缘了。


    “沈棠，恁叫俺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但你那个四师兄真的一般般，要不是俺故意放慢速度，早就追上他了。”


    沈棠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做的不错，今天记你头功，咱们去望江亭和三师兄汇合吧。”


    从沈棠踏进七宝阁漓江分阁那一刻起布下的网，也是时候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