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晋江

作品:《孤王妖妃

    眼看亥时就要过去了,白玉还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搅得小建宁不安稳:“白玉,你做什么?是饿了吗?桌上还剩下两块牛乳糕。”


    白玉赤脚下地,把小建宁从床底拽了出来:“你睡的着吗?”因为建宁是男娃,她相当粗暴野蛮。也是在撒气,那王后舒敏就是个小人,竟然苛待白霜白雪,少饭少食不说,还叫她们日夜不停的抄佛经。


    白玉焦躁不安,想提刀冲上王宫杀了她。但白雪字条中交代她不许莽撞。


    “当然睡得着。”建宁揉了揉眼,早被拽惯了,白玉就是看着柔弱,力气相当大,但他是孩子,白玉这么对他,他那一点吃人嘴短的自觉就全没了,嘀咕白玉说:“我困的不行,哪像你,天天胡思乱想。”


    “....”白玉哼了一声,巧丽可爱,打算把小建宁重新塞回床底下。白玉不想待在方寸之地,这院子里的侍人寺人是王后的人,禁卫军守在门外,她日夜都觉得有眼睛在盯着她,寝食难安。


    笼子里的鸟都比她热闹。


    “白玉,你是不是有心事?”建宁良心大发,想哄她开心,自己睡个好觉:“我娘死之前也如你这般日夜难寐,忧心忡忡。”


    “你还知道心事。”白玉看着这满身牛乳味的小崽子,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咒我呢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娘死时,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死了一样难过。”两人坐在地上,建宁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清澈:“我希望你开心。”


    白玉懒得说,重新爬到床上,用脚踢了踢建宁,看穿小孩的小九九:“睡吧!睡吧!不就是嫌我,还希望我开心呢!呵呵!”


    建宁看了看那光裸的脚踩在自己膝上,嘴里不甚乐意:“能否对我温柔些。”


    白玉已经合上眼,没好气说:“能否安静些。”


    仲夏最热,热的人坐不住。


    午时正是最毒辣的时候,鱼虫花鸟都不见了踪迹。


    白玉坐在冰盆边上,给小建宁念书。


    “最讨厌夏天了!”白玉碰了下耳垂上的汗,洁白的脖颈湿漉漉一片,锁骨露在外面:“热死人,这衣服碍事。”


    “白玉,书中说,心静自然凉。”建宁好似一两月里长高了一点,识得字,看的书也多起来,他垂眸避开说:“白玉心不静。”


    “我哪有,多嘴。”白玉望着房梁,甩袖指了指,她性子直白,此刻更是不能遮掩,拿沾了墨的笔甩向小建宁,被建宁用书挡了。


    建宁看了看书上斑驳的墨点,又看了一眼白玉胸口东倒西歪的领子,默默说:“要想我不多嘴,你就不要鬼哭狼嚎。”


    “我哪有,鬼哭狼嚎是这么用的嘛!小崽子!”少年巧丽的面容带着攻击性,看什么都是不服输的倔强。


    “大公子到。”


    外面高声呼喊,白玉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带和发丝,建宁自顾自拿着书躲了起来。建宁并未躲在床底下,除了涪陵姑姑,鲜少有人能进白玉的卧房。建宁好奇大公子是何模样。


    “白玉小姐,见过白玉小姐。”大公子堪堪而立之年,英武神威,青铜剑挂在腰间,每次都大笑大喊着白玉的姓名。


    可惜了!偏是那老东西的儿子。


    白玉连忙行礼,眸光灿若春水:“见过大公子。”


    健康王的大公子建宁,如果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健康王。


    “久未拜访,建安给白玉小姐送了点薄礼。”仆人将礼品依次摆在桌上,耳坠,羽扇,香粉,珠宝和布匹,还有瓜果和茶水。建安微笑着:“白玉小姐,咱们坐下说话吧!”


    白玉盈盈颔首拜礼,坐在下方。


    她不知大公子建安此时来做什么,明明老健康王不允许诸位公子私下面见自己。白玉觉得不对劲,看了看礼品:“大公子是来送礼的啊!实在是太客气了,还记得白玉的喜好,多谢大公子。”


    建安顺了顺短须,说话时顷身向白玉,很是亲切似的:“是啊,也是许久未见白玉小姐,天热了,听说白玉小姐吃不下饭,就送来一些凉茶冰酒,不醉人,请小姐享用。”


    “啊,多谢大公子美意,小女今日葵水来了,不易贪凉。”白玉低头含笑,学着王后那副女人样子扶了扶头上的发钗。她知道男人最喜欢女人这样。


    娇柔可人的美人含羞带怯,那个男的都难逃心动。


    建安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遗憾着笑:“来的不巧,可惜了。”


    白玉生的灵动,大胆活泼,此刻要压抑天性,强装柔弱。


    “那会呀,礼品我收了,多谢大公子。”


    人人都知道白玉即将成为新一任的健康王后,建安年近而立,望着妙龄少女。


    她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人内心的柔情,建安不禁放缓了声音呵护说:“那便好,白玉小姐...明日我还来,有事同白玉小姐商量。”


    “呃....小女不便多同公子相会,望公子见谅。”白玉戚眉,似是无奈或不忍:“公子见谅。”


    建安朝门口走了几步,看见这院子里有禁卫军把守,回头看了看白玉,他有话不能叫人听了去:“白玉小姐,也许明日我再来,就不是大公子了呢?白玉小姐可愿赏脸?”


    “……大公子这是哪里话,大公子血脉矜贵,莫要说胡话。”白玉知晓自己成了块肥肉,建安的野心,不会安分守己的看着她嫁给自己的老爹。


    真的装不下去了。


    建宁躲在纱幔后面,瞧见建安的侧脸。那是他的大哥,扬洲的大公子。以白玉的声望,无论是他的哪位哥哥来,都所图不小。这位大哥,不是省油的灯。


    侍人随着建安离去,都散了,禁卫军将门上锁。白玉将仆人们安排的远远的,正堂几乎无人靠近。


    白玉不喜欢健康王,连带着不喜欢健康王的几位公子。大公子建安瞧着豪气干云,大腹便便,实际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二公子建和,三公子建福来的少,她忘了长什么样了..


    四公子,便是里间躲着的建宁了。


    白玉早有猜忌,如今敲定了。


    一开始白玉觉得建宁为了混口饭吃,假说自己是四公子。但相处以来,白玉觉得建宁是个颇为矫情...不对,是有风骨的孩子。


    除了吃相不好,睡相不好,脑瓜子那是极其灵光,不像是不认字,没读过书的。


    最主要的是建宁很乖,懂得藏自己,就是嘴太毒。白玉松了松领子,朝卧房喊了声:“建宁,出来吧!”


    建宁执书挑帘,应是牛乳的作用,小身板有了长开的趋势:“白玉,他找你做什么?”


    白玉看着昂首挺胸的小男子汉笑了,抬眸含笑:“不知,大约不是好事。”


    建宁手里拿的是《兵法》,鼻梁高挺,眉若含丹,眉目舒展:“他不是好人,你要离他远些。”


    白玉夺走建宁手里的书,弯腰看着他,觉得这孩子长相确实不俗,调笑:“小弟弟,你说自己的兄长不是好人?”


    建宁眸中漆黑,望着白玉潋滟的眼睛,红了脸:“本公子早说了我是健康王的四公子,是你自己不让我以四公子自称,我可没有欺骗你。”


    “一开始不信,后来慢慢就觉得你是。”白玉估算着健康王那副色鬼模样,建宁八成就是他最后一个公子。总不能51岁了,再冒出一个五公子来吧。


    “既如此,你以后便听我的,我的血脉比你高贵。”健康王祖上是天子旁系,各洲封地王族都是天子血脉。小建宁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矜贵之气流露。


    “呵,高贵?人人身上流的都是血,心口长的都是肉,怎的你的血肉就比旁人的金贵。”白玉嘴角含笑,眼底凝着嬉笑。


    她对小建宁的言论不屑一顾,揪着他的耳朵叫建宁疼得不敢喊叫:“再说了,我是血脉不如你金贵又怎的,你父王看上我了,明年这时,我的位份便高你一级,那可是真的成了你的“母亲”了。你见了我可是要跪拜行礼的。”


    “哼!”小建宁扒掉白玉的手:“有名无实而已,现在又不是,将来是不是也不一定呢!王位之争风云莫测,如今是我大哥,说不定来日会是他洲的王,白玉,你可留着心。”


    白玉气的撅嘴,不愿提及心事。


    “哼,你那血脉之说更是无稽之谈!”白玉揪住小建宁的耳朵教训:“记住了吗?以后不准再说出这样浑话。”


    “记住了。”吃人嘴短,小建宁乖巧的闭上了嘴,不跟白玉计较,耳朵嘛!牺牲一下好了。


    晚间,健康王城兵卫厮杀起来,投石机砸的地动山摇。喊打喊杀的声音往人耳朵里钻。小建宁跟白玉一样,失眠了:“白玉,你会离开吗?”


    外面打起来,这健康城要换主人了。


    “会啊!”白玉一直都在说自己要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家,我要去找师傅师兄,带着师姐师妹一起走。”


    “白玉,你知道我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自然是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喽,我也会成为我想成为的人。”白玉躺在床上,玩着流苏,想到师父白子覆:“我跟你说,我师父就像我的母亲一样,不过她不是我的母亲。”


    她想做一只白鹤,自由自在,鹤唳九霄:“我师父说,她会陪着我游遍九洲,我们还要在淮水上唱戏。”


    “淮水?”小建宁只在地图上看过淮水。


    “对啊,我师父说,淮水养活了九洲的百姓,是一条伟大的河。”提到师父,白玉心情好的很。


    师父是白玉幼时的天,儿时的地,天塌地陷,有师父在,白玉就安心。


    “小建宁,其实这健康城也挺好,你也不错,可是我想我师父。”白玉下床,跟建宁一起躺在冰凉的石砖上,问:“你明白吗?我师父不在我身边,我的心,就像你母亲离开了你时一样难过。”


    “嗯,我懂。”建宁明白了白玉对师父的感情,闭上眼,却没能睡着。


    **


    前面正打的不可开交,尘埃未定,建宁带兵闯了白玉的院子。大公子建安逼宫,舒敏在其中撺掇,既然王后之位只能是白玉的,不如她就让了,自己做太后。


    建安的幕僚扶伤和扶云献计,说得白玉者得天下的传言不可小觑,颇具威望,可用。


    舒敏帮着建安买通了守卫,灌醉了健康王。建安带人杀了白玉院门口的禁卫军,找到白玉说要带白玉出去。


    白玉拒绝了建安。


    太冒险了,不过大公子总比老健康王要好,可她不参与,任别人挣个够,最好你死我活,她好跑路。


    “大公子做什么便去做,我只是一个女子,扯上我做什么!”白玉愠怒,眼尾粉红一片,又怕又气的凶样,叫人心软:“大公子自己要篡位,成功了我做王后,不成功就要把罪名赖在我头上吧?”


    建安自然懂白玉想的什么,默了便去了:“如此,白玉你就在这儿等我,我登上王位,就来接你。”


    小女子的谋算,不过是为了保命。


    建安只觉得这得白玉者得天下就是个引人相争的噱头,可怜而已。


    白玉皱眉,恼的抬手要去拽扯翠绿的耳坠。


    “白玉!”建宁喊住她:“冷静。”


    建宁帮白玉检查耳垂。


    “你的哥哥要杀了你的父王,你不去看看。”白玉神色冰冷。


    “我管不了,父王不要我了,哥哥不知道我的存在,除了你,大概没人愿意相信,接受我是健康王族血脉事实。”建宁坐在白玉身旁:“白玉,我想离开,可是我的根在这里。”


    白玉望着建宁的眼睛,那是无奈。


    明明昨夜还在炫耀自己高贵的血脉。


    血脉成了枷锁。


    “你不想要王位?”白玉状似天真的问建宁,语气说不清是疑问还是反问:“你父王兄长将我抓来,可是想要天下,虎父无犬子,你不会...是孬种吧!”


    “我还太小,只是想吃饱饭而已。”两人四目想对,小小年纪眸中氤氲着浓重的雾气,乍一看纯真无邪,实则深不可测,白玉早清楚建宁的心机,只是这小弟弟,吃不饱饭也是真的。


    “你不会像你兄长一样吧!”白玉扫掉桌上的玉杯,恼火:“我不是物件,我是人。”


    建宁看着白玉笑:“我不是兄长,自然不会像他这般鲁莽。”


    不会这般鲁莽!呵,白玉觉得这小子欠揍。白玉白玉,白玉无瑕。白玉是白玉,不是玉石白玉。


    “哼!我不管,我要做云中白鹤,任谁都休想网住我。”白玉将玩弄的青丝摆弄到一边,努力转移悲伤:“你没见过白鹤吧?”


    “没有。”建宁知道,光凭白玉一人,就算生了翅膀,也难飞出这王城。


    “这年头,人都饿死了,你们这些所谓贵族还在寻思逐鹿天下。”白玉已经困在这里一年有余,心酸忧苦,夜夜噩梦缠身,泪滴落了下来。


    建宁盯着《兵法》“兵”字,看着落泪的白玉,心中第一次生出不忍:“白玉,我带你走吧!”


    “我们能出城吗?”白玉红着眼,脸上全是泪:“你才这么高一个人,怎么可能。”


    “有希望,只是....王城守备森严,淮水君是父王的心腹,几乎没什么希望。”


    白玉瞪着他:“……”


    扬洲有四城。


    淮水城,震炽城,健康城,彭蠡城。


    淮水君,震炽君,彭蠡君是扬洲的守将。想要出扬洲,必经之处便是淮水君所看管的淮水城。


    一直以来,淮水都是扬洲重中之重。


    过了淮水,就是徐洲,从徐洲往兖州再到豫洲,就能到雍洲。


    师兄白冰来信说师父白子覆在雍洲咸阳,白玉想去咸阳。


    那可是千里之远。


    若是以往和平时,车马通畅,船运无阻跨越五洲到雍洲不难,怕的是现在到处都有仗要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饿极了,反了的匪寇。


    白玉还在难过,建宁就拿出了张九洲草图。建宁提笔在地图上有模有样的圈出了三个地方。白玉看过去,是荆洲,梁洲,雍洲。


    建宁说:“一直以来,豫洲,兖洲,徐州这些小洲都是周边大洲的必争之地,我们可以往西走,装作流民,到荆洲,再到梁洲,就到了雍洲了。”


    “可,来不及了...”白玉抹了把眼泪。


    健康王的大公子表面有礼,实则狠厉果断,领着五百将士一路杀到了健康王城正宫。弩车万箭齐发,禁军对峙良久,瞧见大公子的旗帜,便迟疑了。


    “诸位将士,我乃太子建安,父王年老昏聩,愧对将士百姓,今日,我奉天命,请父王让位!”


    追随的将士高举长矛高声憾天动地:“奉天命!奉天命!奉天命!”


    禁军大开宫门,昏庸疯狂的健康王刚刚杀了今夜同他玩乐的女子。瞧着自己的大公子,健康王霎时面目狰狞,握着满是鲜血的金戈朝大公子冲过去。他实在老了,又饮醉了酒,自己绊倒在宫殿内。没来得及戴正的王冠摔落在地,珠子散落一地。健康王恨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公子眼都不眨,将昏聩的健康王的人头砍了下来,挂在了旌旗上。


    健康王宫铺满了鲜血,九洲大地又多了许许多多孤儿寡母。


    这一夜,扬洲有了新的健康王。


    白玉内心尽是挣扎,反抗。


    建宁不能体会,因为他也是男人,他也想得到天下,可白玉于建宁而言,到底和旁人不同了。


    悄无声息间,他会怀念牛乳糕的滋味。


    正-小建宁-太:“白玉的脚很白。”


    暴-白玉-躁:“我要飞得更高,阻拦我的都去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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