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又收学生

作品:《和哥哥在六零捡剩饭

    窑洞小院的矮墙外,几个村民被自家孩子早早拽了过来,三三两两地站着,目光越过土墙,投向院内。


    钱秀娥倚着门框,望着女儿慧慧。


    那孩子坐在小马扎上,脊背挺得笔直,脑袋微微低垂,全神贯注地写着字。


    微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影,看着看着,竟让钱秀娥鼻尖猛地一酸,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她慌忙用粗糙的围裙角使劲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真想不到啊……慧慧,也能认字,会写字了……”


    一个穿着旧棉袄的男人背着手,站在人后阴影里,闻言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


    “瞎折腾!认字能当饭吃?认得再多,不还是逃到咱这穷沟沟里落脚了?”


    这话实在不中听,立刻引来许多不满的白眼。


    “啧!你这人说话咋这么让人讨厌?”


    旁边一个汉子忍不住呛道,“人家小宋老师小小年纪,能领着妹妹一路逃过来,还能在咱这落下脚,这份本事就够人佩服!换了咱们?指不定早饿死在哪条道上了!”


    “就是!”一个妇人也帮腔,“别胡说八道!认字咋就不能当饭?你看城里那些工人,不说个个,大部分不都认得几个字?没好处人家费那劲学干啥?”


    男人梗着脖子,黝黑的脸上写满固执:


    “人家是城里人!咱农村娃,认了字,还能飞进城里当工人不成?所以我才说是瞎折腾!


    有那功夫,不如老老实实跟着大人学干农活!读书?心要是读野了,收不回来咋整?”


    他撇撇嘴,语气越发阴阳怪气,“再说了,每月教得学费,都够一个人嚼用的了。


    我家穷得叮当响,可不如你家宽裕。我不去,娃也不去!”


    一通发泄完,他作势就要拉旁边几个孩子的胳膊,“走!回家!”


    他家孩子多,最大的十一,最小的才六岁,五个娃子都送来?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算只送一个,那点口粮钱也挤不出来啊!光是那纸……


    男人心里发涩,那金贵东西,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买得起的吗?


    还有那铅笔,他们见都没见过!


    人群里,几个同样心里沉甸甸的村民,也默默挪动脚步,跟着男人转身准备离开。


    郭大壮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没出声阻拦。


    他能理解。


    这些人的心思,早被日复一日沉重的劳作磨得麻木了。


    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有几个会想着学习的?


    上头天天喊着“扫盲扫盲”,可哪能指望人人都有那份觉悟?


    好些人的脑子和思想,还跟建国前的老黄历一样,转不动了。


    得找机会给大家伙上上油啊!


    “爸……”


    男人刚走两步,衣角就被大儿子紧紧攥住。


    那半大的小子仰着脸,盯着院子里那些伏案的身影,其中就有他认识的墩子。


    “爸,我想学……你让我学行不行?”男孩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


    墩子悄悄跟他说过,小宋老师连怎么养鸡都懂!


    他想认字,也想学养鸡。


    “学什么学!”男人烦躁地一甩胳膊,压低声音呵斥,“你是家里老大!不想着帮衬家里干活,带好弟弟妹妹,净想着自己!回家!不许学!”


    “爸!”男孩急得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就因为我是老大才更该去学啊!等我学会了,回来就能教弟弟妹妹!咱家只用出一份学费就行!而且……”


    他猛地想起墩子偷偷告诉他,小宋老师总会变着法子让他们吃上一点白米饭——虽然他们每次都推拒。


    如果他真能吃上一点,哪怕一口,也一定省下来带给弟弟妹妹……


    但这秘密,绝不能在外面说。


    男孩立刻紧紧闭上了嘴。


    男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疲惫和无奈沉甸甸地压垮了他的背。


    “行了!”他声音干涩,“你爸我没什么大本事,能把你们几个拉扯活命就不错了,真要我这条老命不成?上学?拉倒吧!”他不由分说,拽着儿子就走。


    男孩眼里噙满了泪,小脸憋得通红,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知道爸不是坏人。


    舅舅家生了两个女儿,一落地就……可他的两个妹妹都活得好好的。


    他爸只是太累了,太怕了,怕那看不见的担子,把他彻底压垮。


    剩下的大人们,有的也跟着嘟囔了几句“费钱”、“没用”,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墙内的孩子堆。


    看着娃娃们那副小心翼翼捧着纸张、生怕弄脏弄破的虔诚模样,看着他们笨拙却无比认真握着笔的样子,,有些人紧抿的嘴角,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柳大媳妇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人,咂着嘴:


    “啧,这纸多金贵啊……还没认几个字呢,这不是糟蹋好东西么……”


    “不过……铁生这孩子,是真有点本事,能弄来这些稀罕物。”


    她的语气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敬佩和羡慕。


    还有一点点得意,她家小子,也分到了一张呢!


    李常安远远站在门外,眯着眼看着院子里的一切,欣慰地笑了。


    他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对身边的郭大壮低声道:


    “认字,是好事啊……这学校,咱也正经搞起来吧?那个地主宅子不行改一下,改成学校?”


    反正上面有了文件,迟早要有这天的。


    晨光熹透过枝桠,斑驳地洒在院子里。


    孩子们都低着头,小脑袋几乎要埋进自己那一方小小的、珍贵的纸片里。


    铅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细微而密集的“沙沙”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那声音,像极了稚嫩的禾苗在湿润的泥土下破土而出的声响。


    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对未来模糊却执拗的渴望。


    宋铁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头暖流涌动。


    这些日子的努力,仿佛都在这一片“沙沙”声中得到了慰藉。


    他蹲下身,轻轻握住旁边志胜的小手,帮他调整那捏着木炭条的姿势:


    “对,就这样,志胜真棒!瞧,这个‘a’写得真不错!”


    三岁的孩子,能稳稳握住“笔”的实在不多。


    旁边另外两个抓着木炭条的小不点儿——小花和大头,看着志胜,小脸上写满了羡慕。


    宋铁生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温声夸赞:


    “小花写得也很好,这个圈圈画得圆。”


    “大头这个横画得真直,像根小扁担。”


    ……


    等到晌午吃饭前,宋铁生的小本子上,又添了十个新学生的名字。


    还好,这窑洞前的院子够宽敞,还能挤得下。


    穗穗也醒了。


    她用两次“捡剩饭”的机会,又默默“捡”回了一些粮食。


    剩下的一次机会,她“捡”回了许多急需的药物。